第四章
不知二位能否应允。”
“公子请讲。”南昭容毫不犹豫地说。
“大水过后,极易滋生瘟疫,二位学识广博,又深得百姓爱戴,不知可否在此多住些时日,留心关注此事。”提起此事,柴桑显然忧心忡忡。
“自然可以。”不等南昭容出口,九歌果断应下。
“请二位放心,此间事未了,我一定还会回来。”说着,又看向九歌:“此前姑娘说我,轻诺必寡信,不妨借此试试,柴某可还值得信赖。”
九歌当然听出了柴桑语中的戏谑,便笑着说到:“公子这是要徒木立信?”
闻言,柴桑也笑了:“卫鞅下场不好,我不要学他,姑娘就委屈一下,当一回试金石,来为天下人试试我,究竟能不能经得起考验。”
“如此,便希望公子是真金了。”
“承你吉言。”
柴桑走后,南昭容啧啧称奇:“没想到师妹竟然有女诸葛的风范了,那柴公子果然没有邀请你我去开封。”
九歌看着柴桑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所以可见,他真的是个思虑周全的君子。”
才从澶州的事中脱身,柴桑马上又陷入另一层担忧中,虽然此前林沐带回的消息,对于开封,义父似乎志在必得,但他还是急切地想知道,那边究竟怎样了。
开封并不是他的故乡,但随着里程一点点逼近,他竟心生怯意,一点点逼近开封,就是一点点逼近现实,不知他义父带着大军一步步攻到开封城下的时候,是何滋味。
路上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从别人的口中,他得知义父攻破城池,刘昂在宫中自裁,义父那句在青玉巷等他,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开封城外,战场显然已经被打扫过,但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气仿佛还在提醒人们,这里几天前经历过怎样一场残酷的血战。
柴桑此刻坐在马背上,抬起头,城楼上高高悬挂的“开封”二字依旧很高、很远。
天行有常,天又无常,几十年前这里还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谁能料到,短短几十年,这座城便已成为四朝都城,经历了五姓十一任至尊,走过了别的城池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程。
而于柴桑,他打马自城洞穿行而过,头上一块块巨石垒就的城墙仿佛一层层叠在他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离开此城不过一年之久,一年间,沧桑巨变,一年前城内还有他的家,家中有如花美眷、儿女双全,一年后,他身后只有林沐,像极了他兄弟二人在南国漂泊的那些年,这便是,黄粱一梦吗?
街头少有行人,整座城像一只刚历经一场恶战的巨兽,伏在地上,静静地喘息。先前大都的热闹与繁华,像前夜的美梦,此刻的它,破败而寂静。
一列列士兵巡逻经过,显示着此时的情形多少有些不同。这便是刚经历过战火的城池,和时下别的城池并无两样。
跨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见过一个又一个关门的店铺、折断的酒幡,走过青玉巷几十丈的青石板路,他终于来到门前,没有僮仆欢迎、稚子候门,门匾上的郭府二字和门口的石狮都似与前日不同,守门的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没想到有一天,家门也能这样陌生。
“放肆,这是公子。”林沐用手推开面前的长矛,大声呵斥。
士兵们面面相觑,眼前人确实陌生,他们也并不知什么所谓的公子。
“公子!”一声熟悉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正是在澶州和柴桑分开的李彦明。
“这是郭公的公子,快去禀报郭公,公子回来了。”
士兵一溜小跑,奔向郭玮的书房,李彦明赶紧把柴桑迎了进来:“公子一切可好?”
“还算顺利,义父这边……”柴桑欲言又止,眼前的情形一目了然,他该问什么,他能问什么?
“一切都好。”李彦明笃定地说:“开始是难了些,刘昂毕竟年轻,又没见过什么大阵仗,后面渐渐沉不住气……”
“桑儿。”
柴桑闻言抬起头,只见郭玮身着常服,大阔步向自己走来,义父的形象渐渐清晰,他的面容依旧坚毅,却明显苍老了几分,他每走一步,柴桑心中的愧意便增添一分。
“义父。”在郭玮行至面前时,柴桑双手抱拳,单膝跪下。
“起来吧。”郭玮扶住柴桑的小臂,将人拉了起来。
“义父,我……”
不等柴桑开口,郭玮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再说。
“先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晚间再说。”
“好。”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屋内的装饰却陌生的紧。也许是有心人怕旧物勾起伤心,故而全部装饰一新,也许是那场浩劫把原先一切统统毁掉。
他眼中一一闪过这间屋子里的常客,相敬如宾还未来得及相知的妻子,蹒跚学步还不会叫爹爹的儿女,他们的到来和离去,都那么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