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颂（八）

“儿啊！～你何故效那柏舟之志，竟然以死明志，我的儿啊！～”

这凄厉哀嚎，正来源于台上那故去苏二小姐的嫡母苏夫人，只见她手扶着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椁，声声泣血。

现在进行的环节，正是哭丧。

按胡太守的治节条例，对于节烈女子的葬礼，有严苛的各项仪制。

在哭丧的环节，不仅亲人们可以痛诉哀思，文人们，也要吟诗作赋，颂其节烈高德。

苏母哭罢，只见台上便有祝祷方士舞动招魂幡，每舞动一次，方士报姓甚名谁，出自何家，诗以何名作裱，便有一名文士登台，代表自己的家族，大声唱颂为殉节女子所做的诗词歌赋，一人罢了，再上一人，如此，直至所有诗词歌赋念完。

或许是这苏氏门楣太过显赫，围观者们，听得那些流芳百世，死而不朽的陈词滥调周而复始，又臭又长，半晌，竟然不少人不自觉哈欠连天，心下无不在抱怨着他们最期盼的募捐环节怎么还不来。

所谓募捐环节，是胡太守专门拟定的在追悼会上募捐善款的环节，所得善款，一方面用来修建贞烈牌坊，一方面用来抚恤未亡亲眷。是以，世家高门，一般都绝不会错过在这个环节一掷千金，一方面可以彰显仁义，一方面还能借此向胡太守表忠心。因此，在募捐环节，看看谁家手笔大，谁家脸皮长，是每一场追悼会围观者最大的乐趣。

不过此时，连如风顿时也微微打了个哈欠，转而道：“门主，这半日过去了，恐怕我们是寻错方向了”

白茉听出来，他们是在追踪什么东西，但见那若离，只冷冷道：“不急，气息就在这里，不会有错”

少年如玉此时却朝着如风眼尾一瞟，鄙夷道：“哼，没见识，这你也能睡着？你可知道，方才这一首永生赋，是谁的墨宝？”

如玉在无情宗门人中，论才论道，无一见长，但只一点，家中优渥，是谁都比不上的。得益于从小金尊玉养，他除了性格一向大大咧咧好与人相处，门路见识也比旁人要多通上几分。

此时他一问这永生赋的来头，见如风冷冷地别过了头，便更加得意洋洋，道：“方才他们所念的，可是通州府府尹曾世祺的墨宝，那可是字字千金，我父亲那时候，花了足足百金，才收藏到。。。”

白茉闻及于此，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刚想开口。

只见那若离，却正难得开了尊口，眼神肃穆，问道：“通州府到爱莲郡，舟车最快，耗时几何？”

白茉心想，这若离，可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如玉却没反应过来，道：“若离，你问这个做什么？走山路，中间还得几次更换水路，怎么起码也得七天吧”

这时，若离的眼中犹如射出一道锋利的白光。

如风似乎也反应过来，沉沉望向了台上那具棺椁。

道：“至少要七天的路程，可这悼词，竟然在她吞金后三天就飞速辗转到了苏家，这意味着。。。”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个惊悚战栗。

如玉此时不用说，也明白了过来，道：“原来，这悼词，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只等这女子葬身！岂有此理，究竟是谁，这般狠毒！哼！今日叫我找出来，我必定剐他个千百刀！”

如玉为那女子愤愤不平，正抬腿要往那台上冲将出去，方跃起时，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从后面钳住了。

只见正是如风在捻诀，道：“如玉，不要擅作主张，听门主安排，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那如玉这才恢复了几分理智，气狠狠地收回了自己的左脚，一股怒火燃在瞳中，在压抑下似乎烧得更猛烈了。

这时候，墙角下有人议论道：“真傻，以死明志，明了又有什么用？”

一个不以为然的声音响起来，道：“哼，这就是你觉悟不高了，于那死人，确实没用，可于这苏家袁家，一个贞女，却能换得两家盆满钵满，百世流芳，你说值是不值？要我看，这买卖最是划算！”

这时，旁边另一人附和道：“是呀，一个半大女子，就算死后化作厉鬼，也作不出什么风浪”

方才挑起话题的那人惊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这女子不是。。。”

只见那附和者赶紧摆了双手道：“我我我，我可没这样说”，便讪讪地闭了嘴。

听了这话，墙上的如玉终于按捺不住了，扯着嗓子道：“竟然为了名利，逼死自己的女儿！死如风，你赶紧把我放开，我要替天行道！”

如风道：“哼，替天行道，哪里轮得到你？”

说话间，手指硬是死死捻着诀，仿佛生怕一松开，如玉就要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奔了出去。

“若离，你究竟还在等什么？！”如玉被一道真气钳住，挂在半空，此时气恼到手刨脚踢，已经完全没有了道门仙风。

白茉见这三个人，倒也搭配得甚好，有打头阵的，有听话的，有拖后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