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杀心
许千度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双手:“仙君,原来你,你也会溯魂术……”
陵明收了决,苦笑道:“我以为我可以狠下心,不过就是七千凡人罢了,草芥一般!只要凡间生出战事,都不需我动手,自会有人替我活埋!归墟里的邪仙也多得很,取上九十九条性命,我怎会做不到!”
许千度听得心惊肉跳:“可你,可你没有这么做……”
陵明仰头大笑,眼中流了泪:“我为仙一世,护三界,佑人间。流云是我所爱,我想让她复生,便要杀人杀仙。
可那些凡人和邪仙又有何辜?他们同我一样,也有心爱之人,也有想要守护之人。他们拜我求我,让我保他们一世银钱无忧,好让家人安稳度日。
若我动了杀念,在凡尘造出战事,落得人间史册记一笔‘城破,获民七千,皆活埋’,我岂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背弃了仰望我的众生?”
许千度怔怔地望着他。
她本以为天上的仙遵循正道,个个心中都没了邪思贪念,唯有一颗守护苍生的仁善之心。
今日才知,他们同凡人一样,也会起私念,生杀心。
可他们之所以能成这稳定三界的仙,不堕妖邪,就是因为他们同陵明一般,遏制了心中的贪杀欲。
立苍生在前,束私念在后。
为仙守道,本该如此。
许千度的双眼酸涩起来:“仙君,我不知道复生凡人要做这么多的杀戮,我以为只要聚了魂……”
陵明撤了捆仙绳,失魂落魄地站着,他没有说话,脸颊的泪痕却久久未干。
许千度上前几步,揪着手轻声道:“仙君,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罢了。”陵明闭了眼。“方才是我着急了些,以为你要动杀念,所以才捆了你。身上可疼?”
“不疼不疼!我知道仙君定是误会了,眼下诸事说开,再好不过。仙君,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世间定有不经杀戮的复生,等我修为大成,安顿好了魔界,我愿为仙君寻遍四海九州!”
陵明望着她,心中难过又动容。
他也曾这般寻寻觅觅,为求让流云复生什么都愿意做,面上虽然不显,可他自己知道,他已然魔疯了。
直到得知七情和神思的重聚之法,生杀一念犹如泼头而下的冷水,将他彻底浇醒。
有些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
陵明的嘴角现了丝苦涩:“随你吧,只是不可生杀念。”
许千度认真点头:“仙君只管放心。”
陵明的目光落在桌案上,方才沏出的那壶茶已然凉了。他转身出门,去了厨下,没有用法术,而是同凡人那般烧水泡茶。许千度静静跟在他身后,给他递柴火,清洗积了垢的茶盏和茶壶。
见她做起这些事来颇为熟练,陵明道:“想来你在魔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魔尊的架子。”
许千度夹了些茶叶放进壶中:“我们魔界贫瘠,说不定还不如这方家村有钱呢,自然什么都得亲力亲为。”
陵明望着她,目光在她的眉眼间久久驻留。
眼前这位小魔尊虽说得了许流云的魂气,可性子却与流云大不相同。
从前见到她,自己总会想起流云,但时至今日,眼里看见的只有许千度了。
炉子烧得颇旺,不消多时,陵明便将滚水倒入茶壶,提了新泡的茶,同许千度一道回房。
装着许流云气息的锦囊还在桌案上摆着,陵明拿起它,捏住流苏缠绕许久:“其实何春意是我做出的假魂,用来替代流云轮回转世。
当年我肉身死后便回了天界,可流云还在人间。我想同她团聚,但她是个凡人,有轮回的路要走。我便私自取了她七情中的‘怒’,再去冥界,从忘川里捞出残留的神、魂、情,同流云的‘怒’捏在一起,做出何春意的魂魄、七情身和神思,想用她来代替流云。
然后,我亲手安排了流云的死局。”
许千度脑中闪过村志上的那句话,暗道自己的推测果然没错:“怪不得尊夫人是死于雷击,不像是凡人的寻常死法。”
“她虽然在我安排的方式下死了,可七情身、魂魄和神思却散了彻底,我遍寻三界都找不回来。为了做假魂,我三年不曾留意她,本以为是期间发生了什么,可后来问了与我同在方家村历劫的岁星君衡央,却说并没有什么事。
衡央复归天界后,我们查过不少上古典籍,思来想去,应当是她的七情身缺损后,冥界收不了她的魂魄,中间也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她才彻底消散了。”
陵明放下锦囊,侧头望着她:“其实你身上多半也有她的魂气。”
“我?!”许千度吃惊不小。“这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的眉眼同她很像,若灯火昏暗些,你们几乎一模一样。”
许千度立刻变出一面镜子,对着自己左照右照:“如果吸收了魂气,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