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晨光淡淡,升了朝霞,大片的金黄铺满青石板。
谈怀玉穿过月洞门,便眺望到在亭前练枪的谈洵武。
银枪宛如游龙,颇有刺穿天云之势。枪过处,习习生风,吹动一树黄叶。
“阿爹真是好枪法!”谈怀玉拍手赞叹,缓步行至谈洵武身前,递给他一方素帕。
谈洵武接过擦了擦额颈:“锻炼?”
谈怀玉不再言语,只是笑盈盈地望着谈洵武。
“听青锁说你昨日又犯病了?”谈洵武收了银枪,“今日可还好?”
谈怀玉蹙眉轻叹,俨然一副病容:“相较昨日虽是好了些,不过头还是隐隐作痛。”
谈洵武长叹一口气,沉默地走到石桌前,道:“怀玉,坐。”
谈怀玉乖巧的应声坐下。
“怀安性子顽劣莽撞,若不是你说他去了赌坊,我还真当他一整日待在书房读写圣贤。你与他完全不同,从小就乖巧懂事,让我省心。”谈洵武话锋一转,“不过你凡事却喜欢藏在心中,静如死水。”
“沉稳取代朝气,这样虽好,但是过满则亏这四字真言,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谈怀玉极轻地笑了一声。
“你若是不想去相亲宴,你同我讲,我可以考虑让你不去。可你每每都以各种借口来搪塞我,总想着逃避当下,能躲一天算一天。再来你恶疾难除,却每日待在这府中,不是更加重这病情吗?”
谈怀玉收了面上的病容,皱着秀眉点了点头。
谈洵武语重心长道:“每行至边疆,我总会想起,若我身死,你该如何。这才急着张罗你去相亲,欲替你找一个臂弯……”
又是这话。
谈怀玉浅笑着听着关切之语,并替谈洵武倒了一杯清茶。
良久,谈洵武一饮而尽。
“说了这么多了,你也同我表个态。”
“阿爹方才所说怀玉谨记在心。”谈怀玉抬眉,直截了当道,“那阿爹,我这几日便就不去了。”
“你……”谈洵武气得说不出话。
“随你!”他猛地收了立在柱边的红缨枪,转身就走。
“多谢阿爹,阿爹慢走。”谈怀玉规矩地朝谈洵武的背影行了礼。
“小姐,将军这是答应了?”身后青锁担忧道。
“没有。但我也不去了。”谈怀玉轻笑,“不是随我吗?”
谈怀玉回屋的路上千思万想,觉得还是有失偏颇。于是对青锁道:“去跟杜姨娘说声,我要去趟柳府,约莫午前回来。”
路上提前让人下了拜帖,到柳府时正值柳文清用过膳,早早地就在院子里候着谈怀玉。
刚过月洞门,便听到柳文清同她调笑道:“怎么了,昨日还没见够我?”
谈怀玉眉眼俱笑,走向前去:“你从哪儿学来这些话。”
近了些,才看清楚了柳文清白嫩的脸上挂着巨大的乌青:“呀,你眼下怎么这么严重?”
一听这话,柳文清的眼睛立刻迸发精光,拉过谈怀玉道:“我昨夜读书至深夜,现还意犹未尽。”
听闻此言,谈怀玉有了好奇,问道:“哦?何书让你这般入迷,让我也瞧瞧。”
柳文清却是悄悄屏退了婢女,神秘地带着谈怀玉进了屋,从一处暗盒里拿出一些用丝帛包裹的书册。
“喏,我心爱之物。勉为其难借你翻阅。”
谈怀玉笑着同她道:“那怀玉便在此谢过柳姑娘了。”
接着小心翼翼地翻开泛黄的书册,看了几页后。突然指着某处问:“所以你是学着这话本上的话术跟我讲?”
“嗯哼。”柳文清颇为骄傲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谈怀玉放下了书卷,评价道:“图文并茂,跃然纸上。”
“你就看完了?”柳文清惊异于她阅书之快,“我可是接连看了好几个晚上呢。”
谈怀玉点头,沉默良久:“仅我而言,我觉得这个故事不太好。”
“如何说?”
谈怀玉扼腕长叹道:“那妖女对男子动心后,总会因救他而以身犯险。最终虽是舍弃一身修为保全男子性命,可她那千年功法皆毁于一旦,太可惜了。”
“怀玉,你不懂,这就是爱。因为爱,所以有勇气从头开始,这难道不伟大吗?”柳文清见谈怀玉一脸困惑,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话本嘛,不过图个乐子,纠结于此就不好了。”
“不过瑕不掩瑜,两人之间的故事荡气回肠。两人经历生死险阻,还能保持初心,不顾世俗,勇敢相爱。”谈怀玉感叹,“若是我,定然不会这样。”
“这还行吧。其实很多话本都这样,都成为一个模板了。”柳文清顿了顿,“你要是喜欢,我便将它们都放在你那处。”
谈怀玉眼带笑意地将书本递还给了柳文清:“忍痛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