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那是王八
医馆和府邸只隔了两条街,但小厮却是骑着快马来的,蒲寻愣了一瞬,林刺史府上最尊贵的莫过于林老夫人了,但往日她病了也没这般小题大做。
小厮催促的急,她没时间多问,提了药箱跟着小厮上了马。
马匹在闹市中疾奔,蒲寻心惊胆战中的到了林刺史的府上,下了马才发觉今日的刺史府上确实不太一样,府邸的小厮全换成了披坚执锐的将士,她一进门,几个婆子便上前搜寻了一番。
搜完身后,一副鸭嗓的人又叮咛嘱咐了一番,大意就是里面的人尊贵,凡事谨慎莫马虎了。
幽州偏僻,最大的人物莫过于刺史大人了,且蒲寻三十来岁也没出过幽州,没什么见识,也不觉得害怕,她是医者,做好本分就好,况且,她对她的医术很有信心。
走进屋子后,两边站满了捧着药箱的人,神色惶恐,垂头不语,似犯了多大的过错似的,蒲寻从他们面前走过,一看便知同行,想着他们学艺不精,定是受了斥责,心里还默默嘲笑了一番。
来到拔步床前,床榻四周早已围上了纱幔,挡住了里面人的面容,却挡不住他的病气,她照着鸭嗓人刚教的叩拜之礼后,弓着身子来到榻前,须臾,纱幔中伸出一只手来。
她侧着身子,手指搭上脉搏,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来路不明的她。
然而这对她来说并非难事,搭上脉的一瞬,便知这病非一日之寒,她开好单子毫不客气的交给一旁的人,然后收拾药箱准备走人。
一旁站着的公鸭嗓的人忙问:“可瞧出什么了?”
常年行医,她早已看惯生死,心直口快,“身体亏损的太厉害,心火炎炎,髄绝精伤,华佗再世也没办法,不过照我上面的单子滋补,活个六七年定是没问题。”
“你,你,你不会看别看,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家主子能活千秋万岁,你莫不是咒我家主子?”公鸭嗓的人急了,冷汗直冒。
彼时,蒲寻自恃医术绝顶,何曾受过这样质疑,当下拉下脸来,没好气道:“幽州若说有比我医术还高的人,那只有我师父,我不可能诊错,还有,千年龟万年王八,你说得那是王八。”
蒲寻骂完解了气,提着药箱就往要往外走,可刚一转身,就瞧见身后战战兢兢跪了一行人,再去看公鸭嗓,只见他瞠目结舌,“噗通”跪地,大呼道:“陛下,她就是一个乡野村妇,信不得的,况且,太医都说了您没事…”
一番言语后,纵使蒲寻再孤陋寡闻也明白“陛下”二字的含义,如此再看来时的种种异常,一切就都明白了。
原来,并非太医瞧不出来,只是不敢说而已,而她竟把众人苦心隐瞒的真相一指戳穿。
纵使她再胆大包天,当下也腿软了,扑通跪了下来。
相比于众人的惶恐,彼时的惠帝倒冷静多了,他并未恼怒,撩起帐幔看向太医们,龙言威慑,“你们说实话,朕到底还有多少时日?”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得不道出了实情…
蒲寻回过神,思绪从往事中抽离,转过头去看杨清,“我并未因此受到责罚,只是留在府上给惠帝医治,负责每日煎药,且还有太医在旁与我谈论医术,我一生追寻绝顶医术,那时兴奋不已,还感叹他是位明君。”
“那段时日,府上来了不少身着华服的贵人和披坚执锐的将士,我无意间听惠帝说‘昔日救驾之人皆是逆臣贼子,杀无赦’,没几日,惠帝设下埋伏,待林刺史回府述职时,将同他一起回来的将士诛尽杀绝…”
“我终于看清他的真面目,意识到我的结局会同他们一样,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为了活着,我将林大人被杀的消息告诉给了林老夫人,趁着她们带着家丁与惠帝闹起来时,我借口回医馆拿药逃了出去,临行前,我碰上了杜如冰,她模样清纯可爱,激起我行医多年的善,所以我救了她。”
如此听来,杨清登时明白,为何那日祖母非要他出城购买物资了!
他两位兄长跟在父亲身边当差,应当早与父亲一起遇难,他是林氏唯一的男儿郎,祖母支开他,带着家丁与朝廷十二卫对抗,为他争取离开得时间。
杨清心痛如绞,难怪他离开时,祖母和母亲给他准备了那么多银钱,如果,如果蒲寻没有告诉祖母,林氏家眷会不会侥幸避过此劫?
林氏一族几十口的人命啊!他赤着眼睛,青筋暴起,正欲发难时,蒲寻突然崩溃,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我对不起林老夫人,对不起林大人,我当时只想活下去,我太怕了,可林老夫人对我那么好,得知噩耗后告诉我林府的出府密道,让我偷偷逃命去…”
林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经过,怕是她已经料到林氏一族的命运,即便她不说,林氏家眷也难逃一死。
杨清登时泄了气,筋疲力尽,仰起头来,眼底似有泪光,“然后呢?”
“然后,然后朝廷官兵追我,我愧对林老夫人,所以藏下如冰后引开了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