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宣德门的血战持续到了寅夜，叛军最终力竭。

尸首遍地，血流成河，援军和守卫的军队清洗战场，宫人们用牛车拉来一车车清水，连夜洗刷所有污秽。

禁军将领将吕望祖押入了天牢。

赵显在勤政殿枯坐整夜，被雨淋透衣衫已经变得干皱，将领和宦官们一趟接一趟进殿传信，直到殿外亮起熹微天光，他才歪了歪身子，一只手失措地扶住龙椅，脸上渐渐泛起些许活气。

容渊阔步进殿，叩头回禀：“圣上，吕望祖及其叛党多数已经被捉拿，禁军统领正在全城搜捕漏网之鱼，臣已经拟好其罪状，吕氏谋逆、窃国、贪污军饷、诬陷同僚、滥杀无辜等大罪十九条，请圣上御览。”

“朕赢了。”赵显乏极一笑，“东岩，这煌都，朕总算是收回来了”

“恭喜圣上，吕氏伏诛后，天下人心尽服。”容渊从袖中掏出奏章，交给了曹都知代呈。

赵显略看一遍，吩咐道：“将此罪状昭示天下，让所有人同仇敌忾。”

曹都知这会儿才敢劝几句，“圣上撑了一个晚上，现在诸事已了，就请回福宁殿稍作歇息吧。”

容渊也道：“若有急事，臣会到福宁殿向圣上禀奏。”

赵显依言站起，头脑瞬间感到一阵空白，十个手指发麻，见他面无血色，曹都知速速上前搀扶：“圣上慢点，臣让人准备了热汤，圣上先泡一泡，驱驱寒。”

“这时节天热，驱什么寒！”

“哎哟，臣昨日备的姜汤圣上一口都没喝，千万不可大意龙体啊。”

容渊目送赵显走远后，心情一直向下沉淀。

时至今日，他终于走完了第一步。

吕府，手持明刃的兵士无处不在，吕姝英的两位兄长和侄子们双手反捆，被强行按在坚硬的青石地面，家人们苟延残喘的样子让她惊恐地睁大双眼。

稷儿磕破了头，鲜血顺着额角流到脸上，奄奄一息，可他才十二岁，平日里是一个斯文清俊的小君子，他还在太学读书，他犯了什么罪？

宁儿被麻绳捆得死死的，扔在污糟的地上，小小的人惊惧地抖成筛子。过去的一年里，她每每去牵宁儿的手，才满8岁的小宁儿都会红着脸，一本正经地告诉小姑姑男女授受不亲，他已经长大了。

两名哥哥面露死光，曾经傲然的锋芒荡然无存，眼神中只有无尽的灰暗。

两位嫂嫂失去了以往的骄傲和颜面，她们呼天嚎地，想要靠近丈夫和儿子，却被兵士们野蛮地拳打脚踢，拖走扔得远远的，嫂嫂们动弹不得，浑身沾满污水泥泞，脸上挂彩高肿，她们爬行着，求饶的声音渐渐湮灭。

吕姝英被强行关在房中，她捅破窗绡，惶惶地寻觅家人的踪迹，视线每每一定，便浑身都在发颤，喉咙已经喊不出声，她张嘴欲言，却只听得到自己费劲的哑声。

她哀求路过的将士，将手胡乱伸出去，抓住一片披肩的铠甲，“别杀我哥哥，求你，别杀他们。。。。。。”

声音哑火一般，令这位忙着交差的都尉不耐烦地蹙起眉，斜眼朝她瞥过来，想起上头的命令，都尉侧身避开她的抓攘，漠然地转头直行。

传令的兵士小跑进来，朝这名都尉扬手：“梁都尉！”说完他冲着捆在地上的人横手比了比脖子。

梁都尉快步迎上前，与报信人低声嘀咕了几句，转身大步流星，拔出腰间的着胯刀，逼近吕氏一门的男丁。

吕姝英站在窗后，两腿发软，她死死地抠着窗牖，手绝望地向外伸，企图用尽全力阻止，哪怕替家人们争取多活一口气也好。

梁都尉是令出必行的冷血军士，上头的指令一到，他毫无犹疑地挥起了屠刀。

刀锋划过脖颈，血肉破裂，一声接一声。

嫂嫂们趴在地上，哀痛地惨叫，声声泣血。

吕姝英抓破了双手，两眼暴红，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也已经死了。

*

赵显胜了，吕望祖入狱，这场反叛终于尘埃落定。

坤宁宫中，萧芙白始终神色不安，忐忑了半日之后，她命佟芳秘密出宫，探查吕姝英的情形，交待了一些话。

佟芳蹲在吕府的隐僻处，目睹抄家的士兵源源不断地朝府外搬东西，待到天擦黑时，兵士们去吃饭，她寻了个空子，出手打晕守门的人，闪身进入屋内，去寻吕姝英。

屋内干净规整，摆设华丽，是从祸事中单独隔离出的一个小世界。

佟芳蹑手蹑脚，从外室入内，越过一道道屏风，目光逡巡，最后愕然定住。

吕姝英凌乱地卧倒在地，脸上有高热的嫣红色。

“吕娘子！”佟芳快速捞起她，手背压在额头上，滚烫的体温吓得她倒嘶一声。

她从腰间香囊中拿出一粒备用的药丸，捏开吕姝英的下颌，强行喂下去，又把人扶到床上。

吕姝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