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相

教导着孙女。

只薛老夫人却一直不喜薛岁安如她祖父一般，研究算术格物。在薛岁安年幼时尤盛，因着这两年岁安渐渐长大，又薛老太爷两年前离世，老夫人对此才稍有松口。

“我也知道你跟你祖父一样，放不下那个东西。”

“但是窈窈你要知道，当初你祖父为何一定要离京回乡？现如今皇室不稳，乱世当道，征伐不断……祖母只希望你做一个平平安安的小女娘，顺利长大，如意出嫁，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薛岁安闻言猛地一抬头，她尤记得上一世去上京的前夕，祖母也曾这样嘱咐过她，只……谁知祖母去了上京不过半年，却发了旧疾，魂归西天了。而等她和时宁赶回薛府时，都没能再见上祖母最后一面。

而今天祖母却又一次劝慰她，薛岁安却是瞬间明白了祖母的意思：“祖母莫不是说……乱世之中，窈窈当收敛锋芒，方能保了平安？”

“窈窈……”

薛岁安却幡然醒悟，果真才是祖母看得长远！自始至终，祖母不过是看见了乱世之中、身怀奇物的背后，必当引来杀生之祸。

而薛岁安一届女娘，不善武力，薛家又仅剩文官当家，孱弱无力自保，乱世中怀此绝技，必当是弊大于利！

原来从来都不是不喜算术，只是祖母更看重她一生安稳罢了。

岁安醍醐灌顶，经此更是明白了祖母一片苦心。跪在地上朝祖母磕了个头，抬头时却捏了手起誓：“请祖母放心，窈窈今日就在此，当着祖父起誓，绝不会沾染外界污秽，惹我薛家人一身泥泞。”

她再也，不会让薛家人陷入危难。

“不知祖母能否赐教，窈窈又当如何在乱世中自立，更护得想护之人周全？”

这夜薛岁安回院中时，天又已黑透。她刚进院中，采月便迎了上来，召人把她的大氅取下来，又把汤婆子拿下去再烫着温着，“女娘回来了，怎的这样晚？”

薛岁安却没有说话，峨黛的眉轻轻蹙着，平日里颜色浅淡的唇被她咬得绯红，看上去心情沉重。

采月见女娘模样，晓得定是与老夫人生了什么口角，安安静静服侍她洗漱收整好，临了要睡了才敢试探着问一句，“女娘今晚可还去收整老太爷的书卷？”

岁安神色厌厌，兴致缺缺，闻言却还是止不住朝窗口望了一眼。

窗下那张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各类书籍，正是她这些日子都在整理的。

“我累了，早些睡吧。”薛岁安往床榻上一裹，整个人滚进了床榻内侧，把脸深深埋进锦被里，“你也下去吧。”

采月没再多问，听了她的话挑了灯退下，临走时特意去掩了窗户和门帘。

屋子里瞬间黑下来，又安静得要紧。

薛岁安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而今皇室不稳，时逢乱世，各家争鸣，拉帮站队，在意将士谋士，也在意能工巧匠。

薛家世代书香，祖父官至太傅，致仕时便已向天下表明归隐田间，不再参与世事。却仍有众人在祖父致仕后时常拜访，她又哪里不知道只因祖父精通历法算术，又擅格物。

仅是因她师承祖父这一条，就足够招惹是非。也如今夜祖母所言，在如今，倒真不如做个只懂簪花画眉的娇娇女娘来得安稳。

没有算术，没有格物，也没有图纸，更没有神兵。

薛岁安睡意全无，摸着枕头下藏着的小木箱，却更是心神不宁，索性下床披了外衫，点了盏灯出去。

廊下没有守夜的小厮，也因着她的习惯只寥寥点了两三盏灯。豆灯点点，依稀能照亮来去的路。薛岁安再裹紧了大氅，朝书房走去。

白日里被她翻乱的各种箱子，早已被下人们又收拾妥当，此时依旧整整齐齐地摆好堆在地面，只等启程时搬走。

薛岁安随手开了个箱子，良久，从里面找出了个九连环。

那是祖父教她启蒙时用的，从前她新得时，还新奇了好一阵，吃饭睡觉都想着解。如今年岁渐长，也愈发熟悉，薛岁安拿在手里不一会儿，啪的一声，九连环精巧的锁便开了。

岁安垂下眼眸，隐约盯着那九连环，目光却追向了别处。

屋内多了一道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