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命咒
白日下过的雨使山中弥漫着一层灰白的烟雾,朦朦胧胧的,空气里满是树叶的潮气。
天上挂着月亮,偶尔能听见几声虫鸣。
越萝趴在祁朝玉背上,因为她脚踝方才在她想要逃出那妖怪的魔爪之时,不慎崴了,此刻高高肿起,根本没法走路。
当时在洞穴里,祁朝玉朝地上的她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无奈她借着他的手臂,才站起来走了没两步,脚踝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叫她当着祁朝玉的面又摔在泥坑里。
二人相顾无言良久。
旁边被贴了一道黄符、血肉正烧的刺啦作响的妖怪很快就化作一滩腥臭异常的血水。
越萝轻轻摸了一下自己肿起的脚踝,疼的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刚刚逃跑的时候,我不小心摔了,应该是那时候崴的。绝不是现在崴的,你信吗?”
好半晌,祁朝玉将匕首收回腰间,随后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越萝也不扭捏,摸到一根树枝,杵在手里,爬上他的脊背。
一开始,她屏着呼吸,生怕自己太重了,祁朝玉背不动她,然后嫌弃她是累赘,就把她给扔在这荒郊野外。
毕竟,他亲手用一道黄符了结那妖怪时就告诉她了,黄符是祖父请的高人给的,荆长碧知道她被妖怪抓走后,已经派出许多人在找她了。
不过是他最先发现这处洞穴,救了她。
这里偏僻的很,祖父派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来,要是祁朝玉一个不高兴,丢下她,怕是祖父只能见到她的尸骨。
因此,很长一段路,越萝都十分努力地克制自己呼吸。
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她胸腔里那颗心脏七上八下跳个不停,能让自己轻一点是一点。
然而少年背着她出了洞穴,走了许久。
中间都没有停下来过。
越萝没想到祁朝玉看着瘦,力气倒是不小。
树林里十分安静,祁朝玉背着她,踩在地上枯叶上的声音嘎吱作响。
越萝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的山峦藏匿在夜色中,树影寂寂,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异样。
那处腥臭难闻的洞穴也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象,这世上真有那般骇人的妖怪。
越萝低下头。
也很难想象,居然会是祁朝玉来救自己。
她以为,若是今日她真的死了,祁朝玉能给她上两柱香就不错了。
背着她的人平日里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有只身闯妖怪老窝来救人的勇气。
细看这山,似乎是那夜惊蛰,她来寻祁朝玉的那座荒山。
现如今,她被妖怪掳走,反而被祁朝玉救下。
这感觉还真挺一言难尽。
越萝一手举着火把,火光暖融,照亮着四周,她心情复杂地看向身下背着她往前走的人。
少年乌发只用一根银灰色的发带系住,春夜里冷,他身上穿的还是十分单薄的袍衫。
越萝抿抿唇,心想自己做人得有点儿良心,好歹关怀人两句,起码人家现在是她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过天。
这样想着,她便开口,低声问身下的少年,尾音还带了点轻颤:“祁朝玉,你冷吗?”
隔了许久,久到越萝以为他没有听见,或者是听见了不想回答自己时,少年答了两个字:
“不冷。”
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得了回应,越萝便渐渐放松下来。
她不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也不喜欢孤寂,过惯了众星捧月大小姐般的生活,越萝只喜欢热闹。尤其经历了刚刚那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生死时刻,越萝这时候,只想要有人同自己说话,缓解那份恐惧。
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跟背着她的祁朝玉说话。
然而少年很少回答她,几乎都是她一个人自问自答。
“听说这世上有一种永生花,是用一种木头做的,也叫通草花。虽是假的,看起来却与真花没有区别,祁朝玉,你见过这种花没有?”
“要是可以,我倒真想见见是怎么做的,再买一盆放在房间里头。永远都开着,也不用裁枝,这样多好。”
越萝话题跳跃很大,地上长的到水里游的,天南地北,想到什么说什么。
“冯娘从前跟我讲,她的家乡,有一种鱼能吐珍珠,吐出来珍珠的个头比从河蚌里开出来的都要大,也要更漂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冯娘是越萝小时候照顾她的奶娘,许多民间轶事,除了祖父同她讲,都是冯娘告诉她的。只是后来年纪大了,儿媳又给她生了孙子,冯娘便回老家去了。
越萝有时候还挺想她的。
幼时一年之中,她总会有那么两月生一场大病,被荆长碧拘在府里不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