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商贩
日暮落下,余晖消散,街上掌起了灯火,格外璀璨。流入市内的河是沥江的一条分支名唤四海。此时,四海边上早已坐满了少男少女,童子稚儿在放河灯。还有对月穿花的闺阁少女,有用凤仙花染指甲的小女孩,还有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孩被嬷嬷追着逼着洗头,而她却不愿非闹着要去和那男孩玩琉璃珠子穿洞。商户的妇人还在街边吆喝着买卖。那些粉妆玉琢,云鬟叠翠,穿红着绿的公侯小姐,已经悠悠然莲步轻移回家去了,在庭院里摆弄好了桌几,放上糕点鲜果,准备乞巧。
“小姐,玩够了,咱们回府去吧。”宓宓跟在裴乂身后提了几盒物什,屁颠屁颠地走着。宓宓想拉着小姐回府,可哪里拉的住?都说京城的夜,最是热闹喧哗,在这节日里头,更添喜庆和映辉。裴乂拖着残腿,左看看,右盼盼,怕不能尽兴。宓宓也是左劝一句右说一句,怕不能尽心。说着说着,走着走着,不知哪里传来几句隐隐约约的对话——“小心点啊,撞坏了看我饶不饶过你们”,“这箱放最里面去”,“李侍郎,这一车子装不下啊......”裴乂蓦地站立住不动,宓宓没留意,冷不防地撞了上去,两人差一点便摔倒在街巷边。
“小姐,您怎么……”宓宓还没说完,便被裴乂嘘了一声打断。宓宓立即闭嘴,跟着裴乂的视线往前看去。巷子的阴暗处有几个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搬着重物。起先,裴乂只是注意到丢在驴车边上的彩纸、竹编、烟火等物品。紧接着,又看到他们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上车。“奇怪,卖灯花烟火的东西怎么会是李侍郎的东西?还有,为什么装灯花的箱子如此沉重?”裴乂思忖了一下,拉着宓宓跑进一个拐角处,蹲了下去,一边留心地听着黑暗中那群人的谈话,一边盯着他们的举动。其中一个长得中等身材,头却大得出奇被唤作李侍郎的人厉声道:“我去拉多一辆车过来,你们先装着。”过了一会,那领头的人便离开了,底下的两个伙计,其中一个凑到另一个身边,胆怯地说道:“大哥,要是出城的时候万一被拦下来搜查,这可怎么办?”另一个回道:“怕什么,今天那么多商车出入,不会被检查到的。”那人又说道:“可近来,府尹大人为了查官银失窃案早已下令严查出入历城的车辆.....”另一人打断他道:“嘘.....”那人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才又低声私语道:“你放心吧,这一点我自会去打点的。城门的守卫是咱们的老熟人了,给个几两银子疏通疏通就行。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贵人府里的令牌嘛。谢弟,咱们干完这一笔,以后可就再也不用上京城来卖烟火过日子了。回家,置几亩良田,买个宅子,娶媳妇去不好吗?何必担心那么多。咱们不过是跑腿的,真出了事,不是还有上面的人嘛?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奉命押出城而已。实在不行,就说是李侍郎的人拿命威胁我们的。反正啊,倒霉轮不到咱们,安安心心地搬货吧。”先前说话的人听到这一番理论,便不再置言,当下两人齐心协力把剩下的箱子一个个搬上驴车。
听罢,裴乂回过头来瞪大着眼睛看着宓宓,宓宓也瞪大着眼睛回看着她,两人相视了一会,裴乂首先开口说道:“走.....”宓宓跟着裴乂回到街道中,宓宓问:“小姐,他们这......”裴乂制止她,思考了一会,想到:趁着这个时候偷运不能被检查的物资,这箱子里面的到底是什么?官银失窃?莫非,他们这运的是?不好,思及此处,裴乂立马对宓宓说道:“宓宓,你听我说,这事情非同小可,你赶紧去报官......哦,不,你先回去告诉李总管去,让他派人去通知京兆尹府。”
宓宓慌而又问:“说什么?”
“他们这搬的就是那失窃的官银,你快去告诉李总管,让他去报官。”
“那小姐您呢?”
裴乂回道:“我先在这里守着他们。”
宓宓大惊,立刻反对道:“不行,太危险了,小姐您不能留下。”只见裴乂不顾她的反对,急迫道:“这件事情不是简单的盗窃,是官府里自己人干的,你没听到刚刚那位走了的被唤李侍郎吗?李侍郎?不是户部就是工部的人。还没出府就能偷那么大一笔官银而且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想必也不是一个侍郎所能完成的,后面必定有更大的指使者,不能放过他们,要是让他们出了城跑了就没证据了。”
宓宓又反对道:“那小姐也不能留下来,要留也是我留下来看着他们。”裴乂无奈地回复她道:“我的腿伤了,我跑不快。等我回去通知别人就晚啦。你能跑,你赶紧回去还来得及。”宓宓自然放心不下,还想争辩,却被裴乂一把推转身去,然后语气坚定地吩咐她道:“没时间再辩论了,要快。”宓宓只得把手上的东西交给裴乂撒开腿便往王府跑去。
裴乂提着手上的盒子又回到刚刚躲藏的拐角,继续盯着那几个人。此时去取车的那位李侍郎已经回来了,正在看着那两位大哥把剩下的箱子放上驴车,再用麻绳捆绑好,最后再将地上的彩纸、烟火一应物品放在箱子上面,捆扎好,伪装成是进城卖花灯烟火的商户。眼看着他们就要赶着驴车走了,裴乂心下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