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
下课后,天色忽然变暗。
寒风呼啸,阴云密布,仿佛能在眨眼间,吹走身上的热气。
弗兰草草吃了点东西上了床,将燃着的泡泡烛台放在床边柜上,借着温暖的烛火看着羊皮本,思考课程内容还有哪些可改进之处。
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冷,于是将烛台垫在本子上暖手。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
晚上,米诺回来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弗兰像婴儿一样蜷着身子,横卧在床上,丝绒般的波浪长发铺满肩背,泡泡烛台在她怀里发出晕黄的光,仿佛怀抱着一个美丽的愿望。秀美的嘴唇氤氲在光晕里,美好地像一幅静谧安详的油画。
他轻轻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上前,拿走她怀中的球形烛台,将她的胳膊轻轻塞进柔软的天鹅绒被子。
却不料,弗兰嘤咛一声醒转过来,翻了个身,无意中将烛台下的羊皮本扫到了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揉了揉眼睛,她半睁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注意到床边的身影,睡眼惺忪地说:”你回来了。“
米诺身形一僵,半晌才嗯了声,语气硬邦邦的:“你睡觉就好好睡……”还待说些什么,但一看到弗兰迷迷糊糊,少见的十分乖巧的表情,责备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默了默,他想起自己的目的,从深蓝色的宽摆外袍中取出一个金色的信封,嫌弃似的扔在柜子上,犹犹豫豫道:“这是白雪托我给你的信。”
弗兰一听来了精神,支起身子,淡淡道:“什么时候给你的?怎么现在才给我?”
轻飘飘的语气入了耳,米诺却听出了话语里的埋怨,不禁心底一涩。
但两月来的心理煎熬,他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于是扭开脸,咬唇道:“你、你睡这么多,晚上还睡不睡了!”
弗兰拿起信封,抚摸着烫金纹理,神神秘秘道:“我要悄悄早睡,然后半夜起床……惊艳所有人。”
“……”米诺无言以对。
看她笑吟吟地看着信封,却迟迟未打开。米诺齿间有些酸涩,撇撇嘴道:“不就是收到封信吗?你就这么开心……”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写信。”弗兰柔声说,“唰”的一下掀开被子下床,双手合十道:“我要沐浴焚香……”
神色一僵,米诺这才意识到,弗兰自小被父母遗弃,收养她的老牧师也因瘟疫死去,她规劝自己珍惜家人的话语还言犹在耳……对她来说,有人牵挂、被人惦念竟是如此珍贵的事,值得妥帖安放、小心珍藏。
想到这儿,他陡然一动,飞速抢回信藏在身后,“我、我拿错了。其实我也写了信,明天给你……你先看我的。“
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弗兰“扑哧”笑出声来。
米诺知道,她应该是想起自己扔在树洞里的“心情日记”了,不由脸色一红,吞吞吐吐道:“我只是、只是有少数字不认识而已……”
闻言,弗兰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伸手,上下晃动手指,做出“拿来”的手势。
叹口气,他轻咬下唇,还是把信递还给她。
递信的一瞬间,脑中却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种颠沛流离的成长环境下,弗兰是如何识字的?
心里这么想,嘴里也问了出来。
却看到弗兰握着信封的手一僵,霎时敛了笑意,神色忽然怔忡起来。
半晌才回了神,她迅速将信封塞进了下方的抽屉,“哐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尖刻而生冷。
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米诺单膝俯下身,拾起地上散乱的羊皮本,拍去上面的灰尘,抿了抿唇,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转移话题:“你……这是要出书吗?才上了两节课,教案就写了整整一本了!”
“什么?”抬眸,弗兰转过身,眨眨眼,愕然道:“……我昨天才开始写,只写了一页。”
两人视线相交,又不约而同地移向米诺手中的羊皮本,均是一愣。
刹那间,周围的空气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里。
米诺上前,将本子递给她,迟疑道:“你看看。”
待弗兰打开本子翻了几页,一瞬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明明是空白的纸张,现在竟被密密麻麻的紫色字迹铺满!
凉意顺着弗兰的背脊往上涌,寒冷席满全身,脑中像是被利镞穿透了!
她晃了晃脑袋,以确定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