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锥之内（二十一）

尔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被他抱着的是一团颤抖的红色血肉，外骨骼机甲包裹在血肉外面，隐隐可见血肉内部的红色的晶体。

“等等，你管你怀里的这团玩意叫什么？？？”傅尔雅原地后退三步，“你说这东西是莉娜？？？学者，这玩笑一点可都不好笑！”

喻嵇尧头也不抬地答：“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傅尔雅哽住。

的确，喻嵇尧确实不太像开玩笑的样子。他的右半张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烧烂了，露出大片的血肉，肌肉纹理间似乎还有一些被烧熟后产生的米白色。右手及右手臂甚至直接烧糊了，焦炭般的皮肤贴着骨头向里收缩，散出一股股焦苦的味道。

那团血肉就躺在他烧焦的臂弯里。

刚才傅尔雅和喻嵇尧严启正在用微机看和叶埔相关的消息，在刷出“叶埔上空忽然出现大量不明生物的消息后”，喻嵇尧忽然站起身来，从傅尔雅随身的腰包里抽走了一个黑盒，随后不等她和严启反应，就召出空间折叠消失了。

等到他再次出现，他怀里就多了这么一团东西。

“图灵，图灵。”喻嵇尧一声接着一声念着，将温柔乡按开取下，又把完好的左手放在那团腾着白色蒸汽的血肉上方。透明的介质如水团般散开，逐渐将肉团包裹在内。透过涌动的介质，另外两人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团血肉正在不断生长。赤红的晶石逐渐细腻软化，慢慢向着心脏的形态转变。

其余内脏器官逐渐从新生的细胞中分化出来，依照顺序依次排列。

在这些东西成长到一定大小后，骨骼开始从血肉深处刺出。它们像是一颗颗白色米牙，在肌肉以及神经的簇拥下不断向前生长，又在抵达某个位置后向前分化或者弯曲，逐渐组成肋骨、肱骨、股骨、趾骨以及肉骨。

当喉咙的部位长好以后，傅尔雅听见那团正在生长的血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那声音凄厉不似人声，傅尔雅上次听到这种惨叫还是战争时期，一些流浪汉饿极了，就会去四处抓小孩吃。一个小孩被抓住了，随后被活活开膛剥皮，直到现在，傅尔雅还记得那个小孩惨叫的声音。

可眼下这团血肉的惨叫声比那个小孩还要凄惨千万倍。

图灵已经疼疯了。已经变成污染种的人无法再重新变回去，即便她能利用【涅槃】复活，也只能是靠着心核以及残存血肉重新生长出一个身体。

全身上下的神经像是被放进了沸水里。图灵躺在喻嵇尧的臂弯里，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近乎惨烈地嚎叫着，大脑几乎要原地炸开，连喻嵇尧托住她的后颈皮肤、又把她裹进风衣里都没感受到。在某个瞬间，她甚至希望自己的身体不要再生长了，毕竟每往外生长一分，她的疼痛就要扩大一分。

与之一同的，还有深入骨髓的强烈恨意。

“我要杀了尤利西斯！我要杀了尤利西斯！！！”在舌头长好后，图灵开始发出一声声刻毒的咒骂，“我要杀了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我要把所有和他相关的人全杀了！！！”

从未想到爱开玩笑的图灵会发出这种充满怨憎的声音，在场几人一时间都沉默了。喻嵇尧身体前倾，让图灵能把脸埋在他的肩颈里。而图灵只是一声声地叫着骂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从身体里喊破再从喉咙里呕出来。

图灵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尤利西斯的恨意到底来自何处了，或许来自此刻的痛苦，又或许来自惨死的耶拉以及不得善终的闻道，或许还有可能是来自被愚弄的愤怒。总而言之，她现在恨透了他，恨毒了他，巴不得他不得好死，让这个人体验世界上最惨烈的痛苦，最好比耶拉的还有她的还要惨烈千百倍。

图灵用尽所有力气，用自己最暴烈的语言咒骂尤利西斯。

“我迟早把尤利西斯杀了，我迟早把这个死人杀了！！！

“我要把尤利西斯扒皮抽筋！我要把他的内脏全部捣烂！！！

“我要把他的眼球挖出来，再把把他的头骨一寸寸敲下来，最后用刀把他的大脑搅烂！！！我要杀了他，我要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一定要，杀了他——！！！”

*

叶埔外围，森林中，尤利西斯正平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他很满意自己选的这个位置，足够大，也足够安静，一抬头，就能看见红月悬挂在云雾中间，就像是血玛瑙被供奉在黑色的祭台上。

看着微机光屏上那个记录蝴蝶污染种瞬间爆开的视频，尤利西斯掩在红色兜帽后的嘴角微微上挑，片刻起身，摘下兜帽，单手捂住额头，大声笑了起来。

“感谢伟大的魔女，感谢您实现了我的愿望。”尤利西斯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似乎还有泪水从他的指缝间落下，“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帮助我的，您一定会实现您虔诚信徒的小小愿望的。我爱您，我爱您，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他很快就笑够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