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假说(十六)
兄妹二人最终决定把卡牌封存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其实是想把这张卡牌上交给当地的异常调查局的。但当时的铁原实在是太过混乱,军阀集团无人镇压,芬舒尔刻的谢菲尔德家族也大有加入乱局分一杯羹的意思。白青担心这种情况下上交卡牌会给两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选择了默不作声、闭目装死。
但命运并没有因此放过他们。
首先是经济问题。
虽然父母给他们留下了一些遗产,但所有钱财加起来总共也就只能支撑不到一年的时间,这还不算白青上大学的学费以及白矜的学杂费。
透过房间门缝,白矜睡觉前就看见白青坐在客厅茶几上按着草稿纸和计算器写写画画着什么,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白青还坐在那里。
漏墨的笔从他面前滚出去,砸在满地画着混乱圆圈和数字的废纸上,溅开大片黑色的墨点。
其次是红月教团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红月木雕带来的影响,父母死亡以后,白矜就开始做噩梦。
梦里一轮红月挂在天边,红月中央的部分呈现诡异的黑色,这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血眼珠。
白矜想跑,但双脚像被灌了铅,想转过脑袋,可脖子僵硬犹如石化。视野中,红月在夜空的拉扯下破碎开来,最后组成红月教团图腾的形状。
无形的手顺着她的脚踝缠上来,在她的小腹猛烈刨挖。她向天空望去,描述父母惨死状态的文字纠缠成具体的画面,在她眼前不断放大、放大,最后贴进她的眼珠里。
耳畔处,男音呢喃犹如鬼影:“你应该来魔女的怀抱里。”
“啊——!!!”从噩梦里惊醒过来,白矜圆睁着眼,望着漆皮开裂的天花板,好半天才挪动了一下手腕。
从床上坐起来,白矜想出去给自己倒杯水喝,手往后一摸,发现床单被自己的冷汗浸湿了。
心头害怕,白矜甚至一度以为家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红月木雕,可她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柜子,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打电话给异常调查局,他们说木雕已经被销毁了。
第五次半夜被噩梦惊醒后,白青开始过来陪她。
说实话,在白矜心里,哥哥远比亲生父母要重要。毕竟从小到大陪她最多的是白青,把她抱到椅子上给她喂饭的是白青,拿着绘本教她认字的是白青,坐在她床边唱摇篮曲的还是白青。
握着白青的手,白矜安稳地睡去。
然而一周以后,更大的阴影笼罩了她。
白矜梦到自己变成了母亲的样子。
她梦见自己被关到了一个精神病院一样的地方,墙被涂成血红色,衣架和柜子全部由骨骼制成,一张张人脸以难以理解的方式从墙缝间钻出来,对着她所在的方向指指点点。
“这个世界该处理了。”一个声音说。
“是诶,内核都开始变红了。”另一个声音说。
头痛欲裂,白矜听见母亲的嘴里发出大声的叫喊。她猛烈地拍着门,却始终没有人回应,一转头,父亲正在朝着自己走来。无数残影定格在他身后,像是中了病毒的电脑弹窗,循着移动的轨迹一帧帧拖开,无论如何也消不掉。
白矜看见自己的手拿起烟灰缸,朝父亲走了过去。而父亲露出惊悚的表情,亦拿出一把剪刀,向自己的嘴中刺来。
在锐物即将穿过她的上颚时,白矜听到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
“信息过载了哦。”
对方的声音很好听,空灵澄澈,像是无数白瓷碰撞在一起。分明视野中没有人,白矜却觉得自己在被某种目光注视着。
“这情况太不好理解了,对吗?”那个声音说,笑音如涟漪般在空间内回荡开来,“人类是无法理解这一幕的,即便身为持卡者的你们也不例外,区别是,你们不会因此发疯。”
“你是谁?”白矜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那个声音再度轻笑一声,一个响指过后,所有建筑悉数崩塌。白矜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身体里拽出来,再高高抛起,转过头时,一轮红月和她对上目光,就像是夜空向她睁开了眼睛。
“我是,红月魔女,克里斯蒂娜。”那个声音说。
“我是你们口中的魔女,克里斯蒂娜。”
梦境结束,白矜猛然睁眼,前所未有的震悚电打般的传遍四肢百骸。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尖叫,就听到白青大声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目光一凝,白矜颤抖着向周围看去,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客厅中,手里拎着一把菜刀。鲜血顺着刀刃滴下来,啪嗒啪嗒砸在她的脚背上。
白青站在她面前,捂着流血不止的小臂,正惊恐地看着她。
月光照在地板上,像是被人打翻的盐罐。
“咣当——”菜刀砸在地上,白矜捂着脸痛哭了起来。许久周身传来一点温暖,是白青蹲下来抱住了她,手在她脊背上轻轻地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