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
晚宴依旧是在麟德殿。
比起新年时的大宴,今日就要清静许多,只有李彰与李知竢父子及沈桓一家三口。
李知竢虽是个冷肃性子,但往日里在长辈面前一向谦谨温和,颐华长公主看他脸色有些发白,眉眼间还似乎有些黯然,忙问:“不是说政事处理的都很好吗?怎么累成这个样子,眼瞧着都疲惫。”
李知竢淡笑,“谢姑母关怀,许是连日赶路回长安,休息两日便好了。”
沈桓坐在李知竢身边,几个月不见竟圆润了些,原本锋利的下颚带了些柔软的弧度,看着更像个漂亮的红果子了。
颐华长公主往这头看过来,见沈桓胃口不错,痛心疾首地说:“阿竢,你瞧你表兄,这几月可有什么变化?”
李知竢瞧着他正跟一份葱醋鸡子过不去,对上李知竢的目光,沈桓停了停筷子,“我有什么变化?”
李知竢客观回答:“似是圆润了些。”
沈桓动作没停,笑着说:“我本就瘦,吃胖些反倒好看。”
李彰也颇是同意,“是这样。”
颐华长公主更痛心疾首了,“哪个小娘子不喜欢清瘦俊俏的郎君,再吃下去你可怎么娶新妇?”
沈桓“嘿嘿”一笑,“您看,这位,您的侄儿,我的表弟,清瘦吧,俊俏吧,不还是娶不到新妇?舅舅,您说是不是?”
被无辜拖出来的李知竢垂着眼睫,往日里这样的打趣也不是没有,只是想起下午做的梦,李知竢心口便有些堵,再听着这话,正要开口,上头阿耶李彰摆摆手,“愉安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愉安是个锯嘴葫芦,不懂讨小娘子欢心。”
颐华长公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好的两个郎君,一个锯嘴葫芦,一个能吃能睡,我什么时候能抱上侄孙和亲孙?”
沈桓父亲沈碣适时帮两个郎君解围,拿起一旁酒壶为妻子续杯,“这可急不得,总得让两个孩子娶到心仪的不是?”
沈桓被自家阿娘说的再下不去筷子,偏头刚要和李知竢说话,瞧着一旁李知竢的态度也有些不对,他最能淡然处之,如今目光凝在酒杯上,说不清楚在想什么。
他这表弟,最会挂着板正端肃相,虽说绝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好判断李知竢的态度,但沈桓偶尔还是感觉得出他的情绪。如今瞧着,竟有些淡淡的哀思……?
沈桓再低头看看面前的葱醋鸡子,哪有李知竢如今这捉摸不透的态度有意思啊?
隔日是沈桓的休沐日,恰巧李知竢这几日清闲,沈桓刚过午后便将李知竢拉出了东宫。
长安呈棋盘式布局,城内分为一百零八个里坊,明确又整齐,两人出了东宫不远处便是永兴坊。
本想着到东市晃上一圈,不成想李知竢却拐进了永兴坊。
西面便是皇城,永兴坊内商户寥寥,内有一座裴氏老宅,建的古朴典雅,裴公致仕后便一直空置下来,从前裴将军回长安述职偶尔暂住几日。沈桓在李知竢身旁,看李知竢沿着街道绕过裴宅。
沈桓没看出这老宅外的好看之处,转头见李知竢微抬头,目光投在一片竹林上。
竹林在宅子里头,从两人的角度只看到一小片翠色。那日在涎安江边,裴致提起过家中有一片竹林,想来这便是了。
李知竢目光停留了片刻,便接着在这坊里散步,沈桓好奇地问:“你今日忽然来此处,就只是随意逛逛?”
李知竢微微挑起眉角,“算是。”
“算是?”沈桓在身后重复了一句,看李知竢已经往坊里走了进去。
一旁有家书舍,沈桓被门口的传奇传记吸引住了目光,店主人看两人气度不凡,忙招呼:“两位郎君想看些什么?”
“你这有什么新的传记?”
“回郎君,这一排是新科士子们……”
身后店主人为沈桓介绍着,李知竢向里走了走,史书,诗赋,杂记,店铺将书籍摆放的倒是规整。
沈桓选了三四本,两人接着在坊里晃,沈桓身量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脸颊多出来的一小块软肉颇是明显,李知竢顿了下,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胃口这么好了?”
“年初连参加九场宴席,喝酒喝的伤着胃了,后来吃了二十日的清粥小菜才养回来,且每日还得服下两丸养胃的药丸,你说能没胃口吗。”
李知竢微蹙眉:“怎么没听你在信函中提起过。”
“提这个做什么,有太医有郎中呢,何况养一段时间就能养回来。”
“若如此,缘何姑母管着你用饭食?”
“因为现在养好了啊。”沈桓摊手,“脸圆了一圈,我阿娘看我吃什么都愁。等什么时候我清减下来了,什么时候我阿娘也不管着我了。不过这胃口,打开容易,再收回去就难了。”
沈桓是真没事,有说有笑康健的不行。
李知竢上下看了他一遍,点点头,转头看到了卖甜食的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