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平的拳头

篮球。

不能打球的我。

回忆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把人推进绝望包围的黑暗里，不知道还能如何前进，干脆混沌度日。久而久之，在胆怯与骄傲间迷失方向，堕入狂乱的自尊心最终将永不放弃的自我彻底放逐。

当女生的嘴里冒出篮球、梦想这些词语，三井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刺中心口。血液仿佛被注入了热水，在胸口不断沸腾。

原来，她跟赤木那种看不清自己能力、总喊着称霸全国的笨蛋没什么两样……

但是三井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身上都有着某些让人嫉妒的东西。某些自己曾经拥有、又亲手抛下的东西。

焦躁、憧憬、妒忌、渴求、悔恨、困惑、内疚、希望……种种复杂情绪，反复严厉敲击内心。

无法承受，于是化为愤怒，和冲口而出的伤人话语。

——你很烦。

总是可怜兮兮地出现在我面前，总是用那双能看进人心底的眼睛注视我。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没有人会觉得你不可爱，没有人会不想抱你……

对现在的我来说，你明亮得过头，真的很刺眼。

——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你根本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却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仿佛我们是一类人。

你完全不知道不能打篮球的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度过这两年。一无是处、自甘堕落，没日没夜自问为什么受伤的人是我。

高中对你这种一眼就可以看透的单纯女生来说，真的很快乐吧，每天和同样热爱篮球的家人吃饭，放学到篮球部为男生呐喊。

你根本没法想象，连想起篮球都会心痛的我到底过着什么生活。

——够了，我回去了。

是你终结了这段温馨的时间。要是你不提篮球、不提安西教练、不说那种追梦的大话，我们说不定还能继续交往下去。

我也许能搞明白自己的心情，我也许能对你说出“喜欢”，我能带你去吃比便利店好一百倍的餐厅，一直保护你不被任何人欺负，不会再让你露出受伤的表情……

是你的错。

别用这种单方面被甩开手的失望表情看着我。

我们注定无法相互接受，也无法相互理解。我和你不是一类人。

三井逼自己将视线从理子身上抽开，强装平静，落荒而逃。

她没有追出来。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期待的心情，让三井更加烦躁。

这样也好。他会还清欠她的人情，从此以后，不再交集。

反正，我扔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就这样吧，自暴自弃，什么也不追求、什么也不期待，就能忘掉那些爱而不得的痛楚。

篮球是这样，她也同样。

无处发泄的苦闷，在拉开花园铁门，撞见理子家门口的男生时，达到顶峰——

“你是谁？”大背头，长得矮，咄咄逼人的语气。

他才想问，这小鬼到底是谁。

*

“滚开。”三井并不答话，双手插袋径直向前，想用肩膀撞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对方却一步也不退让，反而用力气顶住挑衅，矗在他面前：“这里是我朋友家，但我从没见过你，不解释清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别想就这样离开啊。”

这家伙，该不是把我当成小偷、跟踪狂之类的变态吧。

三井清晰接收到对方眼中的敌意，火气冲上头顶。

单是想到这个小鬼能堂而皇之进入她家，还理所当然地摆出质问的态度，内心就产生一种残暴而阴暗的冲动。

“呵。”三井发出一声冷笑，“你就是她那个打篮球的好朋友吗？”

没等回答，他便发泄一般吐出尖刻的嘲讽：“你跟她一点都不配——矮子。”

话说到这份上，三井很期待看到他被恶言刺伤的表情，愤怒也好、反击也罢，他正愁没地方撒火。

出乎意料，对方无动于衷，反而抬眼直直逼视着他：“随便你怎么耍嘴皮子，但绝对不要想蒙混过去。”

他的声音仍旧沉静，却充满威慑感：“老实回答，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哈，真有趣。

真该死。

三井盯着洋平，嘴角扬起恶劣的笑意：“我在她家洗澡，你说呢？”

*

一瞬间的寂静过后——

敌意转变为杀意。

三井眼中的臭小鬼——水户洋平，插在口袋的右手抽出，用快得无法躲避的拳头，凶狠回应他的大话——

后背重重磕在冷冷的积水中，鼻子剧痛。从脸上、背上传来的剧烈冲击，让一脸愕然的三井意识到现实——

自己被人一拳打趴在地。

仅仅一拳。

“唔……”口鼻流血，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