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事多

聂冰云从六岁开始，便加入了戮天门。

一个培养刺客的组织，绝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戮天门虽对外声称，不循江湖道义的生意不接，但内里对门下刺客却极为严苛。他们将门人分为八组，各据一片山谷，派师长传授武艺，教会他们杀人之际，以十年为期。

待到十年功成，召集八组成员，抓阄对擂。得胜的组便是门下合格的刺客，而那一半失败之人，则为胜者之奴。

他们不用死，却生不如死，必须在日后的每一天扮演即将遇刺的人，陪着那个打赢他的人完成一场又一场的刺杀演练，在这个过程里，用自己的身躯，完善胜者脚下的路，直到面目全非，直到身体残缺，直到再也不可用。

若不循规矩，反杀对方，那便要接受上层的处置，做成人彘，摆在坛子里，供门人“瞻仰”。

聂冰云的“奴”，是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模样她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胜出擂台后，她不忍残害那人，在第一场演练中，便“杀”了他。

两人合作，完成了一场好戏，彼此成全。

也正因为有了这次经历，后来帮助陆天娇脱身，才会那么得心应手。可惜还是棋差一招，被长柳山庄给盯上。

她杀心不重，唯对身世相关之事怨念颇深，见这柳问仙说话故意留一半，一时情急，一把便揪过了他衣襟。沈容飞见状，当即伸手扣住她脉门，沉声低喝：“放开。”

聂冰云反手一震，却觉他掌心似有源源不断的真气涌来，右腕被他掐得发麻，只得松开双手，向旁退开，拔刀出鞘指向沈容飞眉心，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聂姑娘可曾听说过‘昭月剑仙’林不凡？”沈容飞道，“他是沈某的第一位师父。所练心法与寻常不同，须长期服用特制药茶方能发挥功效。我所用的药茶里，有一味剂量出了错，引发奇毒入侵奇经八脉，寻常药物，已无法医治。”

“可按你这种说法，他自己怎么没事？”聂冰云冷笑。

“因为，这本就是他故意为之。”沈容飞神色坦然，“我因机缘巧合结识柳医仙，得以来到此处，借谷中灵气颐养。在下从未改变姓名，过去经历，姑娘离开此地后，随意打听便能知晓，绝无半点隐瞒。如此，姑娘可否安心？”

聂冰云闻言，将信将疑，却见他脸色忽然泛起苦色，躬身呕出一口黑血，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双膝一软，险些跌倒。

“都说了你不可动武，还要胡来。”柳问仙搀稳他身子，不再多看聂冰云一眼，探了探沈容飞脉象，从怀中掏出一枚不知名的丹药给他服下。

沈容飞在他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一旁岩石边坐下。

聂冰云缓缓放下了刀。

却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便是讶异的问话：“你是什么人？”

聂冰云扭头一看，只瞧见一个身穿霜色长袍，披头散发的长胡子男人端着一只盖着金色绸布的托盘站在几人跟前。

“韩护法？”柳问仙瞥了一眼那人，忽而恍然，“今日是十七？明日便是祭祀了。”

那个被叫做韩护法的男人盯住聂冰云，眼底浮起一丝诡谲的光。

“韩护法，这冰云丫头同我们飞儿可是自幼定了娃娃亲的。她可不是什么祭品。”柳问仙说这话时，目光仍在沈容飞身上。

“你胡说什么？”聂冰云眼里登时腾起杀意。

“我知道，飞儿因为这身伤病，总是躲躲藏藏，没空见你。”柳问仙漫不经心道，“但你得相信他，绝不会辜负你。”

“你……”聂冰云正待发作，却见沈容飞对她使了个眼色。他因奇毒发作，接连咳嗽不止，全然无法开口解释。

聂冰云一时犹疑，竟不知手里的刀到底该不该举起来。

韩护法走到师徒二人跟前，压低嗓音不知说了些什么，方端着手中物事，走去后方山洞。

聂冰云快步抢至师徒二人跟前，正待说些什么，却见沈容飞竖起食指立在唇边，对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没过多久，她便看见韩护法从山洞里走出来，离开幽谷。

“现在可以说了？”聂冰云的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

“栖星神教每月十八祭祀天人，在此期间，若有女子擅入，都会成为祭品。”沈容飞道。

“为何？他们凭什么这么做？”聂冰云道。

“据说这是栖星神教的前身，天玄教所流传下的规矩。洁净的女子，便是祭祀天人最好的贡品。”柳问仙慢悠悠道，“除非，她已不是清白之身。”

“你……”聂冰云气急。

柳问仙却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两手一摊，朝她手里的刀努努嘴，道，“你看，你手里拿着刀，我给你安排的身份，不是刚刚好吗？被未婚夫婿抛弃，上门寻仇，再来一千个人瞧见，也找不出破绽。”

“同你们说不清楚。”聂冰云懒得再辩，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