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三十二）

萧辰羽看了眼旁边的小邱，小邱迅速走了出去。

“当天上午你去画展找韩旭，路上途经一家小店，”左小菲慢条斯理地说，“在那儿，你买了一把水果刀，没错吧？”

吴皓还没来得及反应，小邱已经提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放在了他眼前，里面正装着一把水果刀。

左小菲：“这是你的吗？”

吴皓一惊，脱口而出，“当然不是，上面又没我指纹。”

“确实没有你的指纹，但是，”她使了个眼色，小邱抓起吴皓的手，“你贴在手上的胶带虽然撕掉了，但如果韩旭的血液渗入到胶带里，现在你的手上仍然有他血液DNA的残留，我们很容易就能检测出来。你确定没有沾过他的血吗？”

吴皓一下坐不住了，低吼起来，“不！我没杀他！我没杀他！好，我，我承认我恨他。我看到他死了，又按照伤口位置把刀插了进去，我要真实感受到他的死亡给我带来的快感。我恨他，没错，但是他当时真的死了呀！”

左小菲被这种变态的陈述惊到了，但瞬间明白了萧辰羽为什么一直坚持伤口不像普通的双刃刀所致。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吴皓，一时又哑口无言，随即求助地瞟了眼单向玻璃。

“告诉他，韩旭指甲里有他衣服的纤维。”萧辰羽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左小菲回忆了下尸检报告，......没这条呀......她看着吴皓，向他重复了萧辰羽的话。

没想到原本满身焦躁的男人一下安静了。

片刻，审讯室里忽然响起一阵“咯咯”的诡异笑声。

吴皓双手摊开靠在座椅上，声音仿佛变了个人，阴森森的却十分洪亮，“也许你们会觉得我变态，变态吗？那是因为你们没体会过，我们上一样的学，过一样的生活，无非他有一副好皮囊，凭什么他可以风光地当画家，又凭什么唐晓只爱他？”他阴恻恻地说：“不过还好，老天爷体恤我，让别人替我杀了他！”

过一样的生活？萧辰羽不解地盯着吴皓。

只见他的脸忽然又沉了下来，手铐“哐啷”一声撞在桌上，“但是我输了，我居然永远都赢不了他！”

审讯室内外所有人都似乎屏住了呼吸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当时，我看他仰面靠在长椅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我就沿着伤口把刀一点一点插进去，你们不会知道，寂静的夜晚，刀刃在他身体里划动的声音多么动听！那简直是我此生体会过最美妙的时光！感受他死在我手里的快感！可谁知道，”吴皓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颤抖，“他，他居然活了过来！而且死死抓住我手腕，把刀狠狠插进了自己身体！他，他就是个疯子！”

话音落地，包括萧辰羽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记录的女警凭空打了个哆嗦，左小菲的笔一下划破了桌面的笔录纸，而萧辰羽终于懂得了至死都保留在韩旭脸上的那抹笑，为了给杨子文开脱，韩旭竟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吴皓拉进了凶手之列。

萧辰羽忽然想起韩旭邮箱里那封信，他真的与别人有什么感情纠葛吗？“爱人”？

但无论如何，这样一种死亡方式对他而言，仿佛是种最好的解脱。

吴皓充满诡异的陈述，为“韩旭被杀案”画上了句号，在那个闷雷滚滚、乌云遮天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进入过现场的4个人完全清楚。

萧辰羽沉沉的目光落在吴皓伏案抖动的身体上，一个心里被极度扭曲的人居然正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即使作为一名面对过无数犯罪分子的刑警，萧辰羽依然觉得无法洞穿每个人心底背负的那座人生的十字架，人性的考验和变迁时刻都在上演，它们无处不在，又猝不及防，也许下一秒就发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