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死

张怀贤肩头扛着尚云明沏，喘着粗气小跑，顾不上与她争执，只道：“宋、宋唐心，你管不着，跟上！”

春寒峭料的夜，被四处乱晃的火把烧热沸腾。

突如其来的乱象，全城百姓来不及反应，各大巷道就被叛节的守城军和丁奴涌入。

他们见景唐人就砍，见流民就杀，一时间惨号四起，血染长街。

眼下四处兵荒马乱，处处是敌影，张怀贤扛着尚云明沏行动不便，为躲避四处杀人的丁奴和守城军，他轻车熟路领着宋唐心潜入一处荒院。

荒院内，齐肩高的蒿草丛里，一口干枯的荒井上满覆落叶。

张怀贤将肩头的尚云明沏放下，上半身衣襟被尚云明沏的血染得通红，他跪在枯井边，咬牙揭开覆落枯枝落叶的井盖。

随之，一股潮霉之气涌出，呛得宋唐心和小怜掩鼻作呕。

张怀贤扬起汗涔涔的脸，向她沉声：“你们先下去！”

她断然拒绝：“你先！”

开玩笑，她又不傻，万下井下有老鼠怎么办？

张怀贤眼风朝尚云明沏一扫，道：“那你可能拖得动他、可能递他下井？”

宋唐心恨恨望了眼自己中箭的肩，又恨恨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尚云明沏。

她被张怀贤射了一箭，手上自然使不了力，若弃尚云明沏在井畔不管，又会引人前来查看，但若井中有异……

荒院外远远响起脚步声，西阗丁奴狂戾的嘶吼声也遥遥传来。

张怀贤急促道：“井里没问题，别磨蹭了！快！”

宋唐心只能一横心，滑入井内，接着，小怜也战战兢兢滑下。

枯井内很宽敞干净，除了枯枝败叶散发的霉潮味难闻，半只老鼠的尸体都无。

未及细看井内，月光满洒的井口，张怀贤已双手插于尚云明沏肋下递下，吃力冲她低声：“接住！”

“宋娘，我来！”小怜知她伤了胳膊，自告奋勇去抱尚云明沏。

她本不就愿尚云明沏活，乐见其成。

哪知小怜力气小，双手才将抱住尚云明沏的腰，张怀贤便松了手。

沉重的身躯全都压到小怜身上，平衡不住，惊呼一声，抱着尚云明沏齐齐栽倒。

张怀贤探身入井，手扒井沿，吃力将井盖拖过盖上，留下一条喘气的细缝，随即滑落，“扑通”一声，跌落在宋唐心身畔。

淡淡的松柏香和血腥气随即袭了宋唐心满鼻。

黑暗中，一只手伸来，轻轻捏上她中箭的胳膊，张怀贤低道：“过来，我将箭拔出来。”

她委屈霎时从心底涌出，寒声：“何不干脆射死我？”

但凡张怀贤箭头准一点，给她来上窝心一箭，只怕死她都摸不清是死在谁手里。

张怀贤默不作声，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吹亮，递给犹喘着粗气的小怜，“拿好！”

火折子被小怜递到二人眼前，微红的火光里，张怀贤俯下头，用牙将她胳膊上的袖子撕开。

他目光定定看着中箭处，渗血的伤口被入肉的箭头挤得红肿高凸。

他眼睫轻颤，轻声：“对不住，那刻没认出你！”

宋唐心中箭都没哭，眼下他一道歉，立时感觉伤口似被火烧一般痛，两泡泪花盈盈欲坠。

抽了抽鼻子，她哽咽：“你可要轻点儿！”

小怜也是才见她的伤口，瘪了瘪嘴，红眼抹泪道：“别弄疼我的宋娘！”

张怀贤手捏箭刃却不动，抬起眼帘，眸光深邃望她。

她拧着烟柳眉看着张怀贤捍箭的手，屏息咬牙，全神贯注，静待拔箭。

张怀贤忽一笑，冷不丁问：“宋唐心，除了宋玉和，你可还喜欢过别人？”

她愣了住。

这都什么情境？什么时机？

他脑子抽了？问出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偏生，她脑中还真就闪出一张脸。

那张脸珠圆玉润，镶着一双水汪汪的大杏眸，坐在雪地里，红梅落了满头，大呼小叫地和自己的小徒儿耍赖。

就走神的霎那，胳膊上忽猛地一阵剧痛，张怀贤忽然发力，迅速将箭头拔出。

她张大嘴还未呼痛，张怀贤已将自己的袍裾撕破，扯出两条布幅，快速缠住伤口上方。

他淡定道：“箭头没毒……”

哪知，啪”地一声，他头上挨了小怜一记响亮的巴掌。

小怜哭骂：“王八蛋，下手这么狠，你弄哭我家宋娘了！”

宋唐心包着两泡泪，正瘪嘴欲哭，却被小怜惹得“噗”地笑出了声……

张怀贤也没在意，处理好她的伤口，去将尚云明沏翻过，解开衣袍，查看伤势。

尚云明沏肩背有数道伤口。不断流渗的鲜血将他周身浸红。

望着那些血肉翻翻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