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长良心
晨曦虽由淡紫转为暖红,红扑扑地洒满河岸,河面上薄雾轻飘,如丝如绦,如临仙境。
宋唐心却毫无兴趣欣赏。
日子毕竟还在年春头,张怀贤一身水湿淋漓,被岸风一拂,即便未醒也冻得瑟瑟发抖。
想必他又痛又冷,她又何尝不是?
光她胳膊上一处箭伤便钝痛不已,张怀贤还被打折了四肢……幸亏他昏迷着,若是醒的,不知得疼到什么地步。
只是,她望着张怀贤这个庞然大物,举目四顾心茫茫。
此处已近罗城西北末角,四下无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小怜,也不知是否听到她的喊话,当真往下游寻来。
不宜久留,惦量之后,她还是心一横将他抱起负到背上。
张怀贤两条胳膊长长,软软垂在她胸前,每艰难前行两步,它们就不老实地晃荡一下,碰到一些不应该碰到的地方。
张怀贤两条腿也长长,她已竭力将他托高,一双大长腿依旧拖地半截,重重划拉过岸边绸密的草丛荆棘。
两只靴子被荆棘扯掉后,双脚火辣辣的划痛感中,张怀贤虚弱启开一道眼缝,恍惚凝视颔下这片水露淋淋的乌墨云鬓。
女子骂骂咧咧,吭吭吃吃的声音里,他意识模糊……宋唐心?
宋唐心纤巧的身躯正驼着自己,在河岸边艰难移动。她温暖的体温隔着湿透的衣袍源源透渡与他,彻骨寒意竟淡了许多。
冥思苦想,从被立琮的人打折四肢弃入河中,剧痛之下无力博水,逐水沉浮间意识全无,后又怎地出现在宋唐心背上?
眼下到底是活着?还是弥留之际,做了一出最后一见她的美梦?
宋唐心浑然未察,正喋喋不休地呵斥。
“你你你……又碰我胸口了……劝你识相点!”
“从河里把你捞出来……可不是让你占我便宜!”
“又碰了一下,张怀贤你作死是吧?信不信我真丢你回河里喂鱼?”
这凶戾的骂,这火爆的脾气……是宋唐心没错了!
原是她将自己捞了上来!
可他断了的胳膊无法自控,她又正骂得上头……他嘴巴艰涩地抿紧,识趣地复又阖上双眼。
宋唐心实在走不动了。
张怀贤瘦是瘦,可骨头都好大把,再加身上冬衣湿透加了重量,虽她自小习武,也经不住这山丘般的重量。
她扬起水汗混流的脸环顾四周。
葫芦河岸边是一片地甸,尚未春耕的地甸之间,一片小荒林露出破庙一角。
城中乱相未平,此地虽于罗城荒效,但保不齐有流兵乱窜。若她想歇脚蔽身,有破庙藏身总比二人坦露在地甸间好。
咬咬牙,鼓鼓劲,她半背半拖地将张怀贤背入破庙,小心放下他。
双手撑膝缓了缓,仰头一望破庙里掉漆破相的神像,叹了口气,跪下就嗑了一个响亮的头。
合什祈求:“大慈大悲的某某菩萨,劳烦保佑我们……平平安安活着回家!”
张怀贤虚虚掀开一道眼缝,轻轻将那破落神像一睨……这哪是菩萨,明明是土地公!
他意识将将清醒,四肢的剧痛和春晨的寒意浓浓袭来,忍不住地剧烈战栗。
宋唐心这方头才求完菩萨,转头就见张怀贤身如筛糠,面色赤红,慌跑过去将他的脸一摸,触手滚烫……
她震怒,扭头就冲神像开骂:“不保佑就不保佑,怎还让他发起烧来?你怕是个邪神吧!”
她将张怀贤的头揽到怀里,冰冷的双手捂上他的脸,试图给他降降温,再次感觉人生艰难。
本想放他在此,自己回城里搬救兵。可城中情况难料,归时难定。且张怀贤这情形恐熬不住晨寒,就此离开她也不放心。
目光四扫,落于神像前破败的香案。
香案上一盏黑漆漆的油灯将灭欲灭,昨日是春耕节,想必是附近农户为敬神而点。
心中生出主意,将他头轻轻放下,抱着膀子就瑟瑟发抖地出了门。
于地埂间四寻后,她拖回一整垛麦秸,尽数堆到张怀贤身畔。
干放了一冬的麦秸轻易就被油灯点燃,霎时火光熊熊起,烘得整间破庙暖意洋洋。
她蹬着八字脚,扯着张怀贤的领子将身子摆正,想要火堆尽快烘干湿衣。
只是,张怀贤衣袍尤为冬衣,又厚又长,就这般穿在身上何时才能烘干?
总不能在火堆上搭个架子,将他串成串,架到火堆上翻着面烤吧?
一横心,她一望阖目静躺之人,郑重道:“呐,我现在要扒了你的衣服来烤。”
想到此子向来嘴毒,若醒来污她下流当真百口莫辩,便补了一句:“先说好了,我对你身子毫无兴趣!”
张怀贤湿透的衣袍紧裹身上,她打量从何处下手,又毒舌一嘲:“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