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长相思
宋玉和的小奚奴死了,死于倒在她脚下那刻。
他小小年纪,明明背后中了一刀,竟拼着一口气挪到她家门外……这是在向她求救?
陈立夺过信笺一看,立时召了十多位府中护卫,一行人急匆匆直往晟洲外的八里郡赶。
虽老管家鞭声“啪啪”作响,抽得马匹蹄下生风,宋唐心仍一路急催:“快些,快些啊,再快一些!”
陈伯咬牙扬鞭,鞭声“啪啪”作响,抽得爱马蹄下生风;马车四周,护卫们更是蹄声如雷……
八里郡近了,宋宅近了,众人俱皆停下,震惊于眼前景象。
午阳如血洒下,宋宅被烈焰燎过,焦瓦堕地于颓墙外,唯那扇宅门虽已烧至炭化,却倔强不倒,闭得严丝合缝。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脚将焦门踹开……
宋宅内,焦梁横倒,窗破门毁,一派烟火肆虐后的狼藉。
陈伯与护卫们在宅中发现数具尸体,搬来聚于一起后,她想上前察看却被陈立拦住。
“宋娘,这些尸骸被烧得形容狰狞,面目难辩,别看了!”
陈立与护卫们纷纷取下身上氅衣,将尸骸覆上。
她缓缓跪下,瘫软于尸骸前。
罡风乍起,吹乱漫天烟灰,怆然捂上双眼,泣不成声。
其后两个日夜,她以宅作坟,买棺掘穴,收敛宋宅尸骸,就宅掩埋。
又去了就近佛寺,请法师来诵经超渡亡魂。
经声朗朗里,她跪在坟堆前,神智恍惚,恍眼间,见宋和玉竟站在七彩合欢树下,朗眉星眸绽开,笑说:“花开太迟,我许是等不了!”
她哽咽哭求:“再过两月花就开了,能不能再等等?”
宋玉和没有回应,恋恋不舍看她最后一眼,转身向风雪里远行,颀长的身影渐隐渐淡。
她踉跄起身,哭着追去:“玉和,我还在等你的三聘六礼、十里红妆……”
“宋娘……”小怜哭着追在她身后。
宋唐心晕倒在大雪里,被陈立带回后深眠了两个日夜。
梦里,天地白茫茫一色,宋玉和总于大雪里忽隐忽现,她追着宋玉和,声声呼唤他的名字,只想与他一道离去。
隐隐有声音透入混浊,时清时隐。
她听到陈立的声音,似乎在唤‘少主’,又听陈立与人在交谈。
当听到提及“宋玉和”三个字,她霍地睁眼,一道晄白身影霎时隐出帘缦,再转眸四顾,仅见陈立守在榻前。
“陈伯,你在与谁说话?”她虚弱问。
陈立轻道:“小东家醒了?方才没人说话,想你是梦魇住了!”
随即,陈立奔出将小怜叫来,小怜扶她坐起,喂她喝了许多水。
她靠回榻上,哑声问:“我睡几日了?”
“宋娘,睡两日了!”小怜双眼通红,不眠不休守着她熬了两个日夜。
“节使府可有派人来催我?”她抚了抚小怜憔悴的小脸。
小怜怒道:“派人来过,陈伯说了你病了,他们不信,要宋娘七日内去节使府履职。”
七日内?她忽地心念一动,淡道:“小怜……我疯了!”
小怜手上再端着药,闻听那药碗“当”一声坠地,立时扑来抱住她大哭。
“宋娘,你可不能疯啊,你疯了小怜怎么办,千香坊怎么办?”
她轻拍着小怜的肩头,缓道:“我还是‘疯’着比较好……”
七日间,尚云明沏日日派人来催,陈立只道她患了失心疯,眼下无法胜任掌印一职。
第七日时,尚云明沏终是不信,带上阗医亲自登了她宋府的门。
他来时,她正坐在院中发呆。
头顶的流苏树已抽出嫩牙,黄中带绿,点缀出嫩嫩春意;院中那簇牡丹也拔茎舒叶,于花栏内摇曳生姿,苞虽未含,姿已先娇。
初春乍暖还寒,暖阳虽照于当头,却时时起风。
不胜春寒,她披着件大红斗蓬,恹恹坐在阳光笼罩的流苏树下,手中攥着起毛的信笺。
宋玉和前后送来两封信,字迹却完全不同,她确认过,非出于一人之手……
她心间念头闪过无数,但更愿宋玉和当真拒了她,而不是被烧得面目皆非,无尸可认。
“若生当来拜,若死长相思……玉和,你定是远走高飞了吧!”她轻喃。
小怜端着一壶香山露芽神色紧张而来,身后缀着一行人,待近了低唤:“宋娘,有人来了!”
她快速塞信入袖,抱头骇然:“可是牛头马面又来了?”
小怜咬了咬唇,伤心道:“宋娘又说傻话了,是尚节使来看你了!”
她呆滞回头……
尚云明沏一身淡青长袍,傲如松柏般立在远处,眉眼含笑看她。
她怔怔含指于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