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问裴糯怎么确认是许畏的？

相处多年的经验，让她区分许畏和林一维其实并不难。

许畏没再说话。

裴糯也没再回复。

裴糯很快对另一件事感到难。

那就是从这里，许畏家的小区门口，走进他们家里……

小区门口，裴糯站立难安，来回踱步，突然蹲下了。

那天听到致阳叔的话，她便考虑了很久，自己的本心是怎样的，要不要遵从本心去做。

然后她发现，她的本心是——

想要和许畏以及林一维恢复联系。

以邻居的身份。

哪怕有一天他们仨都各自成立家庭，一同长大的情分名存实亡，也好过现在的刻意疏远。

除此以外，她不想，也知道不能奢求更多。

她对童年记忆中的他们，有强烈的依赖感。

“可是他们的谎言那么明显，而且许畏之后就装死了，我也没再回他们。我这样来了，态度是不是太明显了？”裴糯把玩偶压在肚子下，蹲在地上想道。

啊，冲动了，后悔了。

可都来了，难道要走么？

小区的一栋楼中，一扇窗户里——

床挨着窗户，许畏把糯米房到床上，收起在床面上跪得发僵发酸的右腿，拍拍膝盖。他已经这么支着看窗外看好久了。

不久前。

他抱着糯米，在窗户中朝糯米吹气，视线朝窗外投去。

又一辆出租车停下，走出来个熟悉的身影。

她抱着玩偶走向小区，突然停步，像犹豫要不要进去。

许畏漠然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

裴糯踱步良久，没有进来的意思，突然蹲下了。

现在。

许畏重新把右膝支床单上，床单变皱。他重新捞起糯米。

糯米被他放到窗台上，伸直身体，两只前爪抵在窗上，抵出声响。

不太清晰的窗户里，许畏轻笑看着自己的猫沉声说：“看，另一个笨蛋。”

他又去看窗外的笨蛋。

尽管三年已经过去，可许畏不得不承认，其实过往的记忆也困扰着他。

他幻视到了从前——

“……我不要进去。”考试没考好的裴糯背着书包，抓着他的衣服躲到他身后，一副要哭的表情，盯着裴家的栅栏门。

他举着双手由她抓，低头看她，道：“哼。那我替你签字啊？你想得美。”

后来，他回了家站在板凳上拉开窗帘，看到她蹲在地上拿石头写字，写了良久，才犹豫地推开门。

长大之后，她也有这个习惯。

十五岁的她又考砸了，双手背后，神色为难，突然朝窗中的他瞪来。

他呵一声，拉上窗帘。

过会儿，他猜她应该回家了，放下笔叼着牛奶，将窗帘拉开一角。

她一脸视死如归，像看到他才终于下了决定，朝他挥手，转身用力推开栅栏门。

“……傻子。”那时的他听到自己不耐烦道。

干嘛非要等他露脸才进去？天那么冷，冻死她算了！

“……傻子。”现在的许畏，二十一岁的许畏，在窗外的小雪中烦躁地说完放下猫，朝卧室外走去。

“干嘛去？”林一维躺在沙发上看他，问完道，“都赖你，瞧瞧你怎么跟小糯说话的，口吻太明显了吧！我都不敢接，更不敢叫她来……只能先这样，再从长计议了。”

许畏找到茶几旁的垃圾袋旁，把卫衣的拉锁拉到最上，用被烫出水泡的嘴从容地道：“倒垃圾。”

他才不会说，他就是故意让裴糯看出来的。

她总骂他像死鱼，其实没骂错。在他过去喜欢她的时候，他一直觉着，鱼比任何动物都能更好地勾到猫。

所以，他要做鱼。

裴糯在地上，用石子写下“许畏”。

刚写完，她隐隐觉得头顶好像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抬头。

她一惊，站起来：“许——”

许畏静静瞧她几瞬，低头看一眼，脸色平静，攥着垃圾袋走向不远处的路边垃圾桶。

裴糯眼前还闪过他嘴唇红红的，有点肿的样子。

她攥拳，握紧石子。

什么啊，他不会是……被人给亲成那样的吧？该不会让我来，是他俩想告诉我，许畏要谈恋爱了，把“以后彻底断联吧”这句话摊牌？

——裴糯一涉及许畏就很容易把事想歪。

许畏丢完垃圾回来，看到裴糯起身，脚踏在“许畏”二字上，旁边两个字母刚才没有：SB。

“……”视若无睹，许畏忍笑，环胸，语气还算客气，“既然来了，怎么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