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二

大兴建朝十余年，天下安定，国库渐近充盈，开始重视外交，对西域来访给了很高的礼遇。皇上特在园中设下武场，与可汗一起观赏。皇后、贵妃，皇亲贵族还有得宠的朝臣，一并都到来。

元帧落座，目光环向台后右侧的女眷处，寻找她的身影。距离有点远，她坐着靠后，形容不是十分清晰，但他还是一眼寻到，那抹倩影，带给他的，仍是无可抑制的心动，心中爱恨交织。

比武场上很激烈。西域一共来了五位武士，个个都是高手，大兴也派出了一众大内精英迎战。前四场，双方各有胜负，打成平局。最后一场，西域来的是位顶尖高手，连着击败两位大内一等侍卫，西域可汗连声叫好。皇上看得不由变了脸色，想不到西域还会派出功夫如此了得的武士，大兴若为小国所败，有失颜面。低声问刘公公道：“图也现在何处？”

“回皇上，图将军按着惯例，此时该在巡视各个城门。”

图也是大内第一高手，皇上原想着区区西域武士，不必动用他。若是此时再传他过来，怕是迟了。言语间又一个侍卫败下阵来，竟然连败三个侍卫，实在让大兴面上无光。

元帧见此，从座上飞身越起，来到场中。那西域武士连败三人，正在兴头，见又一年轻人上来，目露凶光，挥舞着双锏，直杀过来。元帧抽出佩剑，迎面相抵，一时间，场中尘土飞扬，激战正酣。场中诸人，也都敛声细看，以观胜负。

几十个回合，不分上下。元帧便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西域武士大喜，立即双锏夹击，却不想扑空，心知是计，再想抽开，已是不能，便被元帧反手回击，震脱一支金锏。得此机会，元帧那容他重整旗鼓，连刷几剑，直逼他再无还手之力。

“在下认输！”西域武士停止还击，恳请道。

听他如此说，元帧收回佩剑，转身就要离场，那西域武士向来都是擂台称霸，并不甘心落败，他锏中藏剑，对着元帧直刺过去。元帧警觉，避身提剑回挡，左臂上却还是被刺了一下，登时出血。

苏暮然也看得清楚，立时站起，十分担心。

大内侍卫都来到场中，围在元帧身边，西域武士暗中偷袭，实在过分。太医也赶紧上去，给他包扎。西域可汗一时脸色无光，只得斥责。

“父皇，儿臣受的只是小伤，若西域武士肯认输，再无须计较。”元帧说道。

“皇上洪福，大兴果然高手如云，我族甘拜下风。”可汗倒也不是小气之人，当下认输，朗声笑问：“这位勇士功夫不错，听口气，难道是皇上的儿子？”

乞颜烈点头，“不错，是朕的二皇子。”

“得子如此，看来皇上后继有人。”可汗性格直爽，言无所忌。

闻听此言，皇后乌珠氏脸面变色，冷言道：“功夫再好，也只是武夫而已。西域可汗位置的继承，难道是凭武功吗？”

“皇后说远了，”乞颜烈打断她，“无论皇位还是汗位，自然凭的都是治国之才。不过功夫好总是好事，帧儿武功了得，乃是将才，将来也是一流的辅臣。”

众人听得鲜明，心中各自盘算，皇后和齐贵妃自是称心，露出满意的笑容。

辅臣？元帧心中冷笑，难道他就只有辅助的才能！

“既是受伤，那就先回府休息去吧。”

王爷受伤，苏暮然身为妃子，自不能再呆在场中，一同随着上了车辇。前些时日争吵之后，两人未再见面，此刻，却又共乘一辇，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元帧目不斜视，冷着脸，不说话。胳膊上的这点疼，远比不上心里的痛。父皇今日当着王公大臣说他是辅臣，其中寓意不言自明。他自幼随军，这些年征战沙场，为大兴平定四方，立下多少功勋，便是今日，也是他力败西域武士，为大兴挽回颜面，不惜负伤。就是这样，在父皇心中，永远也比不上那些在后宫中矜养出来的皇子们！这也便算了，这些年，他都习惯了，真正让他心痛的，是身边坐的这个人！他倾心所爱，到头来就被认作是一个刽子手。他一向低调隐忍，今日却在园林中大展身手，他想做什么，除了排解这些时日的愤闷之气，也是想在她面前展示吧。可是，有用吗？她喜欢的应该也是像元澈那样，诗书通达、温文尔雅的男子吧，而不是他，一介武夫。功夫再强有何用，在她眼中就是一个蛮夷。世间诸人，羡他皇子身份，可是，他连一个人心，半分都不曾得到。

这是和他第二次共乘车辇，苏暮然想到，那日在后宫家宴回府，她觉得身边这个人冷漠肃杀，现在，脸上仍是冰冷的神色，在她眼中，却多了几份孤寂笼罩的感觉，在臂上血渍的映衬中更加明显，看得她也难过起来。今日情形，她也看得清楚，他虽是皇子，但自幼丧母，父亲虽在，却更是君臣，负伤也不过亲描淡写一句，不由又想到自己，也是自幼失怙，寄人篱下，有外婆疼爱，尚且步步留意，担心落下差池，遑论他在皇族。想不到他武功那样好，场上英武极了，看他受伤，心一下悬起来，自己其实还是在乎他的，只是，她无法违背内心的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