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为了防止她乱扭蹭掉披风，祁司辰又替泰烟紧了紧她胸前系披风的绳穗子，他的思绪穿透泰烟那双桔梗花色的双眼，回到了当年被寒风刮过的鹰巢，少年郎声音沉闷的回忆道：“我是鹰，关于生母的印象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飞禽一族的规矩便是待幼鸟羽翼丰满，便会被逐出巢穴自力更生。后来我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大山峭壁上筑了自己的巢，那朵小花，便是在用来筑巢的其中一根枝桠里长出来的。”

“我生性寡淡，不爱同其它妖类厮混在一处，一身的本领皆是在那大山里灵气的滋养下自己练出来的。”

祁司辰说着，抬起手用指腹轻轻蹭着泰烟滑嫩的脸颊，少年生着不少老茧的指腹摩擦着泰烟细嫩的肌肤，泰烟有些发痒的在祁司辰掌心中来回蹭着脑袋。不知为何，她明明娇生惯养，身边近身伺候的宫人为了不让她不舒服皆是被嬴昊下令将养了一双同样细嫩的手。少年郎这带着老茧的手却总能莫名的让她感到安心，似乎只要被这粗糙的手摸一摸，自己便什么烦恼都随着风散去了。

“同族大多都占据一方天际为王，倨傲群妖再不准另一只生了翅膀的进入自己领域半分，这样便免不了会有厮打，要么赢了吞并别人的领域，要么输了被薅秃羽毛，折掉半边翅膀是常有的事。”

许是回忆往事让他感觉到了无力，祁司辰像寻求安慰的孩子般再次抱紧了泰烟，他将俏朗的下巴搁在泰烟脑袋上，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生来就厌恶这类纷争，所以才选择了远离同族的地方筑巢，在其它飞禽类妖物的眼里，争权夺利或许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关乎自己的颜面和修炼资源。但我觉得那样子好蠢，单打独斗太过艰辛不说，最终修成上仙又能做什么呢？还不如找一处无人打扰的僻静之地，陪着我那可爱的小花儿来的更加重要。”

泰烟听他几次三番提到那自己未曾见过面的小花妖，不免醋意横生，小丫头面上按着情绪，身子却蛮横的用一双小嫩手死死攥住了胸前祁司辰的手。

“可那样子不会被领地的大妖驱逐么？若飞禽类有占天为王的习惯，那走兽和游水的也应当是都有各自的领域划分才是。师傅给我说过，神给人世间种下七情六欲的时候，是像下雨一般降下来的呢！”

祁司辰看着一脸疑惑的小泰烟，又感受到她手上蛮横的攥着自己的力度，开心的提了提嘴角解释道：“是有的，我在四处寻找僻静之地筑巢时，刚巧救了一只落水的皮猴，那猴子听说我在四处寻找落脚之地，便带着我去见了它们那片地方的头目。那头目身量有七八丈高，样貌就似林中的麋鹿一般，却又比麋鹿生的威严许多，浑身被白色的毛发裹着，周身白雾飘然，头上两只澄澈透亮的角，似是人间打磨过的玉石一般美，两只碧绿的眼珠子像茂密的丛林，蹄下踏足之地生出百花，威严神隽的模样让寻常的小妖惧意横生，全然不敢靠近。听它洞里那些小妖们说，它叫山麑，别看长的威严，实际性情心纳百妖，算是良善温和，千百年之后，或许它有机会成为掌管那一整片土地的山神。”

“山神啊，都是在师傅的书里才看过呢！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瞧瞧那只巨大的仙鹿长什么模样。”

泰烟憧憬的模样逗得祁司辰忍不住发笑，他调皮的眨眨眼睛，戳着泰烟的下巴道：“那猴子倒是给我说过，山麑之前确实是林间的鹿，只不过吸收了那片地方的天地精华，又刻苦修炼，得当地的百妖敬仰，逐渐成了现在那副威严的模样。猴子带我过去时我瞧着那些小妖一个个躲他远远的，都不敢靠过去，我单独一个无牵无挂的，或许是猛禽的天性使然，我也不甚害怕它，那妖似是见我初生牛犊一般莽，便瞧着我有些好耍，它盘问一番，看我当真没有争夺它地盘的意思，便允许我在它的领地内挑一处地方安顿了。”

“之后我便再没去见过它了，我来这人间，有它莫大的功劳！”

祁司辰耸了耸肩，回忆往昔他开心的勾起唇角，泰烟沉了沉眸，心里泛起一些酸楚，人妖殊途，他的往昔自己一点都没机会参与，未来，还不知会如何……

他是妖，寿命是否真如师傅说的那般长？

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以后，终究是没办法陪伴他吧。况且她身为公主，将来终究是要肩负和亲的大任的，哪怕不是中土，也会是大洋彼岸的某一个陌生国度……

但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真的很开心，过些日子逃离了这凉荆城，再想见面就很难了吧。那么，便珍惜当下吧！

想到这里，泰烟抬起脸，笑着看祁司辰道：“这么一通绕下来，本宫倒是搞不清楚了。你确实是在这人间出生的，可又为何还带着前世的妖身和记忆呢？这么说来，万贵妃究竟是你的生母吗？”

祁司辰抿抿唇，正思索着该如何告诉泰烟自己的来历，却忽地闻到另一股奇特的梅花香味从背后飘了过来，两个人疑惑的嗅着香味探回过头去，发现来人却是万贵妃，她带着一众公公侍女，正洋洋洒洒的从游廊那头穿过来，而且身上不知何时还披了个雪白的狐裘披风，远远的看过去煞是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