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乙
在目送着戴美娜走进小酒馆后,文道远又等了两三分钟,才朝歌舞厅附近的一个角落走去。
角落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摆了个简陋的变戏法台子,台子的旁边,横放着一个直径十多公分的金属圆筒,上面坐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男孩。男孩面黄肌瘦,但眉目却颇为清秀,神情腼腆的不大敢看人。
再过去不远则是两个擦鞋摊,擦鞋的都是十三四岁的半大男孩,此刻,由于没有顾客光顾,其中的一位男孩正和一个卖纸烟的男孩说着话,一边将眼睛骨碌碌的往行人里瞟。
文道远知道,他们几个是一伙的,领头的就是那个会变戏法的少年,叫张小乙。
而且,他还知道,张小乙实际上是那个老片警的线人,否则的话,以他们这么弱小的势力,能否在这底层的世界讨口饭吃实在很难说。
文道远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不稍片刻就来到擦鞋摊前,没和人说话的那个男孩赶紧拿起张小木凳,动作麻利的摆到文道远跟前,一边殷勤的招呼着:“先生您请坐,哟,牛头牌三接头皮鞋,先生您好高档的皮鞋。”
文道远微微一笑,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一边招手向那卖烟的男孩要了包哈德门,这才装作不经意的望向那个变戏法的少年。
张小乙一直在盯着他,见他目光望来,便即微微一笑,道:“你好,先生我记得你。”
“我也记得你。”文道远指了指那张杂耍台,微笑道:“两个月前,我就坐在你前面看你变了十回戏法,愣是没看出个门道来。”
他清楚的记得,两个月前实习的时候,那个老片警曾带他来过这里,他瞪着眼睛看他用一根筷子、两个海碗和三个球变那个三仙归洞的戏法,结果一连看了十回,不但没看清他的障眼法,还被晃花了眼。这家伙的手实在太快了,快的不可思议。
“先生还想看吗?”那边的小乙以手支颊,懒洋洋问。
“好啊,既然路过就不可错过,自然是要捧场的,擦完鞋就过去。”说完,他从那包哈德门抽出根烟叼进嘴里,才刚掏出打火机,就听见杂耍台方向传来叮的一声。
这戴大小姐,性子也忒急了点,而且,好像是砸到碗了吧?他应声望去,果然看到台上面一个海碗碎成几块,一边是那包着银元的纸团,而张小乙则是一脸疑惑的四处张望。
文道远有点惊叹戴美娜的神仙准度,一边却是装模作样的四处张望,喝叱道:“是谁这么恶作剧。”
“好像是一张字条。”张小乙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纸团,银元暂时被他推在一边。文道远扫了一眼,估计下一刻他就会招呼自己过去,因为他知道他们不识字,他之所以不得不亲自现身,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不想其他无关人等知道此事,却又必须让他们知道要做什么事。
但是他失算了。张小乙并没有招呼他,而是朝歌舞厅门口一侧一辆黄包车的方向招了招手。
竟然有识字的?文道远正自惊奇,就见黄包车那里闪出一道矫健身影,那身影像风一样的跑得飞快,只几个眨眼就跑到张小乙跟前。
文道远定睛一看,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一身车夫打扮,虎头虎脑,肤色偏黑,面相看上去甚是机灵。
“安子,快帮我看看,上面写着什么?”张小乙一边说一边递过纸条。
被叫做安子的少年接过纸条一看,不由眼睛一瞪,问道:“这是谁写的?”
文道远大概能猜到他瞪眼的原因,因为上面的字不是写,而是划出来的,是他用直尺一横一竖一斜杠划出来的。目的是一旦出了变故,有人要追查这张纸条时,无法追查到他的笔迹。
“不知道啊,我坐这跟那位先生说话,不知从什么地方就飞来这纸条,还包了银元,把我碗都砸碎了。”
“哦?还包了银元?那就不是什么恶作剧了,给我看看。”文道远趁机接上话,边说着边递给擦鞋男孩一张五元的法币,起身朝那边走去。
到了这一刻,他不能像没事人一样,不然就惹人生疑了。
“这位是......”安子凝目看向走近的文道远,一边问张小乙。
“你好,东吴警察学校的,文道远。”不用张小乙开口,文道远先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小乙的朋友,叫我安子吧。”安子礼貌的回应。
“哦,小乙的朋友?”文道远轻声念叨着,望向张小乙:“你们......,一伙的?”
“他刚出来讨生活,一个人单干,我怕他吃亏,就拉他入伙了。”张小乙爽朗的笑了笑,一边拍了拍安子的肩膀。
文道远哦了一声,正想问安子是不是上过学,这时,眼角余光却瞥见戴美娜走出小酒馆,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乖乖!这大小姐怎么跑出来了?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穿帮吗?文道远暗叫了声糟糕,想了想,只好快步迎了上去,一边喊着一边不停的挤眼:“怎么试件衣服试了这么久,还想不想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