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机落阱
等白岭烟与秦阅州马不停蹄地赶到巫山,已是日落时分。
夜幕低垂,浓云涌动,将吊脚楼揽入晦暗之中。还未等他们靠近,便可听见盔甲碰撞的声响从风雨桥的另一端隐隐传来,如同一声声闷鼓,一下接着一下敲在心头,催着人踏入深渊之中。
稀疏的月光透过云层,倾泻在幽暗不明的前路,照出点点碎光,如同上下飞舞的萤火虫,在黑暗之中闪烁不定。白岭烟知道,那是盔甲反射出的光亮,说明吊脚楼已被重重包围。
风雨桥这条路走不通,白岭烟和秦阅州只好从山间小径上绕路而行,所幸二人皆对巫山的地形无比熟悉,即使夜色昏暗,他们也顺利地避开巡逻,来到了吊脚楼的另一边。
抬头一望,吊脚楼所有的房间皆熄了光亮,唯独白照雪的寝房亮起了烛火,在一片黑暗之中明晃晃的格外显眼,同时也格外诡异。
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白岭烟眉头微微一蹙,这是不言而喻的阳谋。
无论是英山绑架苏氏长子一事,还是湘州偷藏蜀阳货物一事,谢潮生都喜用阴谋,借刀杀人的同时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如今坐上了高位,手握优势,反倒一改作风,不再遮遮掩掩了。
白岭烟神色暗了暗,握着银刃的五指倏尔收拢,连藏在袖中的翠霜蛇都能感受到一阵凛然的肃杀之气。
“走吧。”
她淡声道。茫茫月色落在刀锋上,映照出刺眼的银芒。
无论如何,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得一闯。
想来应该是谢潮生的有意安排,其他地方皆有士兵看守,唯独通往白照雪寝房的长廊上却空无一人。熄灭了的灯笼被风吹得四下摇晃,从房间中泻出的灯光一路蔓延开来,又渐渐隐入黑暗,如同投入水中的钓线,静待鱼儿咬钩。
白岭烟站在长廊的一端,侧头一瞬不瞬地看向秦阅州:“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我们最好分开行动,以免被一网打尽。”
“好。”秦阅州轻轻应了一声,“那就由我……”
“这一次,我去。”
还未等他说出口,白岭烟主动打断了他。
“谢潮生之所以在照雪的房中设陷,多半是冲着我来的,因此……必须我去才行。”
她声音沉静,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无论是在英山崖洞中,还是在岐州□□时,总是秦阅州走在她的前面,去担下未知的危险。而这一次,她不想再如此。
秦阅州默然凝视着她,看着那双如墨玉似的眼眸中闪起的灼灼星火,犹豫了一瞬,最后缓缓点头。
……
寝房外,白岭烟独自一人蹲在檐下,尽可能压低了笛音,让翠霜蛇顺着房梁潜入屋中。
过了半刻,屋内青雾弥漫开来,翠霜蛇慢慢爬了出来,缠绕上白岭烟的手臂。
如果屋中有人看守,在迷烟之中,多半也昏睡了过去。白岭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条缝隙,身子一闪,快速进了屋中。
桌上的烛火微微摆动,昏黄的火焰在一片翠色的烟雾之中,氲出淡青色的光芒。一扇厚沉的屏风将小小的寝房一分为二。
屏风外,两个身穿软甲的士兵瘫倒在地,已然被迷昏了过去。而屏风内,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迷烟之中依旧坐得稳当。
那人长发披垂,身形较小,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仿佛在那儿生了根。
“照雪?”白岭烟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那人没有任何反应。
白岭烟皱了皱眉头,走上前推开屏风一看,才发现床榻上的并非白照雪,而是一个仿造着白照雪模样,头戴假发的木偶人!
白岭烟双眉拧起,心中暗道不好,而当她靠近的一瞬间,木偶人猛地抬起头来,数根银针从它的双眼和口中射出!
白岭烟脚步一转,侧身躲过,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寝房中的各个角落突然响起几道咔哒声,无数箭簇从四面八方直逼而来!白岭烟看准空隙,脚尖一点,紫衣鼓舞,身子腾空一翻,伴着箭簇砸入地板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轻轻落下。
而落地的那一刻,踩着的木板却塌陷了下去,如连锁反应似的,一块木板没了,所有的木板也都跟着下塌。白岭烟脚下一空,身子顿时落进一片黑暗,很快到了底。
藏身于长廊上的秦阅州透过窗户见此一幕,他双目一凝,周身骤然腾起骇人的杀意,下一刻毫不犹豫地翻过栏杆,如一道黑影,无声落到寝房的下一层。
白岭烟站起身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之中,而笼外是全副武装的朝廷士兵,他们架着长枪,尖端穿过栅栏,直指白岭烟的脖颈,令她动弹不得。
这接二连三的机关环环相扣,把人一步步往绝境之中逼,从白岭烟推开屏风的一刻,想必就注定了这个结果。她眸光淡漠地扫了一圈,对眼前的局势毫不意外。
窗外,秦阅州已握紧了长剑,正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