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间夜色浓郁，右耳是师傅强劲有力的心跳，左耳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师傅带着他在山间飞速前进，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的树木残影。

突然，他昂起头看向师傅身后越来越远的湖泊，可是，它没有变小，它依然那么宽广，宽到他以为永远跨不过去。

“我想回家。”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师傅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可能，是被风杨了吧。

*

时光荏苒，转眼间，九年前还会哭鼻子说想家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成为王城数一数二的美男。但在王城这个地方，你只有相貌，是不够的。

身为御史大夫家唯二的儿子，他没有得到别人的尊重与高看，只因他是庶出。虽然拖老爹的福，得了个清闲的正九品官，在国子监任职学正，但也没有得到学生的尊重，因为国子监的学生几乎都是朝廷显贵嫡子。

像他这样的庶子，又远离朝堂，只是在国子监协助祭酒与助教们管理学生，做做杂事打打下手，本该是个透明人物。然而，偏偏他长相不凡，总是会传出一些“风流韵事”。

话说回来，除了“韵事”之外，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透明人，游走在朝廷边缘，本以为他这一生可能就这么平凡的度过。然而，一天散职后回到家，老爹等在门口，迎他。

这可是破天荒了，文尘脸上布满诚惶诚恐，眼中布满疑惑，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文舟言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皇上在书房等你，进去按规矩行礼，皇上说什么应什么。”

文尘直接绷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文舟言徐步的背影。文舟言发现身后没动静，转头一看，文尘站的离他两米远，那么大个傻站在那，一脸震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样。

看见文舟言停下，眼中流露出微微不耐烦，文尘连忙一脸犯错、认罪受罚的样子快步走到文舟言身边，怯怯的问道“皇上是来见我的？”

文舟言没回答，两人沉默的穿过长廊水榭，快到书房时才道，“记住，皇上说什么，你应什么。规矩别出错，按礼行事。”

“爹，皇上找我干什么啊？我是不是犯什么错了？”文尘一时失了分寸，上手拽着文舟言的袖子道“爹，你要救我啊，我什么都没做！”

文舟言微微皱眉，安抚道“没事，皇上就是安排你点事，进去吧，别让皇上久等。”

文尘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心里惊疑不定。进入书房，全程低着头，只看地板，余光看位置差不多了，哆哆嗦嗦掀袍行礼，“臣叩见皇上。”

霄国皇帝杨暄，一身常服，坐在书桌前看着文舟言的画。听到动静，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跪在地上，想来就是文舟言家二公子了。

刘寅跟了杨暄二十年左右，杨暄眼神一动，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不慌不忙的看向地上那人，“抬起头来。”

文尘微微起身，抬起头，眼中有些惶恐，只无意看了杨暄一眼，便立马垂下眸子。杨暄若是此时放在大街上，你完全看不出他是个皇帝，面貌和蔼可亲。

杨暄放下手中的画，走到文尘面前，蹲下身子仔细端详文尘的脸。直把文尘盯得脑门冒汗，才起身笑道“不愧是排行第一，果然名不虚传。”说着，拍了拍文尘的肩膀，“来，站起来看看。”

起身后，杨暄绕着文尘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摸着下巴道“不错，不错。天人之姿，世间罕见。”

文尘连忙弯腰，“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不错不错，为人还谦虚。”杨暄拍了拍文尘的背，“你现在在国子监就职？”

“回皇上，臣在国子监任学正之职。”

“哦。”杨暄点点头，思考了一下，笑道“你想不想像你兄长一样，官居四品？”

这话把文尘惊的瞪大眼睛，连忙就要下跪，杨暄一把扶住，“别紧张，朕看你才貌不凡，实在不该埋没。朕现在交给你一个差事，你若是办好了，朕就培养你成为下一个文舟言。”

文尘惊恐万分，看着杨暄笑眯眯的脸，被惊的说不出话来。文舟言在朝中是什么位置？御史大夫，监察百官之职，位居从一品，仅次于丞相。

文舟言一直候在书房不远处的走廊，看见杨暄满脸笑容的出来，连忙迎上去。杨暄搂住文舟言，哈哈笑道“爱卿，你可是好福气，两个儿子都是个中翘楚。”

“皇上抬爱。”文舟言早就习惯自家皇上的随性，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不用送了，今日之事记得保密，包括文修祺。”话毕，人已经大步走出去，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举起来拜拜，完全不像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这么随和的模样，到让人觉得他像个闲散王爷。

转过身，文尘已经期期艾艾走到文舟言身边，一副失了魂的样子。看见文舟言看来，张嘴想要说什么，文舟言制止道“皇上说保密就保密，不必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