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路远,他再也没找到老师
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季攸阳仍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那些对连家堡充满造谣、把他们亲手送往地狱的文字,是李少谦的字迹。
或许旁人认不出来,但季攸阳是认识的,年幼时,他的书法是李少谦握着手一点点教出来的。
也因此,季攸阳见过李少谦左手写出来的字,一点都不像李少谦给人的温和谦逊的印象,带着锋芒,如一把剑穿透纸背。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的谦叔好厉害,竟然可以左右手同时写字。
“季公子,这些字迹,你认得吗?”段思齐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季攸阳的脸上。
“我......”季攸阳看着身旁凑过来看书的刘璃,很希望说不认识。
可是......
“我认得。”季攸阳颤声说道。
段思齐又笑了,认得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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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攸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藏云楼,或许是被刘璃拖回来的,也可能是段思齐派人送回来的。
夜色深沉,大风已经刮了起来,今夜可能会下雨。
刘璃其实很不喜欢下雨天,可以说是到了害怕的程度。
今夜隔壁的人,或许比她更不喜欢下雨天吧。
藏云楼的热闹伴随着雨声散去,从灯火通明到只剩下几盏孤零零的灯亮着,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除了晚归的客人和值夜的伙计,藏云楼已经没什么人在外面了。
季攸阳把那本写着季风阁罪恶的书带了回来。
他没有掌灯,孤身一人坐在黑暗里,把那本曾经置连家堡于死地、而今又将置季风阁于死地的书放在旁边。
早已泛黄的纸张被风吹开,他颤抖着抚平那些页面,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字迹正在细细密密地嚼食着他的灵魂。
为什么会这样呢?
季攸阳想不明白。他想问问父亲,天下第一就如此重要吗?重要到要害死曾经的手足兄弟。
此时的他不再是受到万人仰望的季风阁少主,也不是在冬宴上一剑名天下的攸阳公子,他只是偷走了别人的人生、而后又被打碎了自己的人生的惨淡少年。
他又想到了连翘,现在很多人叫她刘璃。
如果没有季风阁,她该是多么潇洒的一个女子啊。
即便是现在,没有世家的教导,没有正经的师父,只能跟随于人后,她仍旧能凭借一把锻造得并不怎么样的横刀惊艳四座,在冬宴上留下自己的传奇。
可她不会琴棋书画,不会骑马,不会许多本应该自小就能融会贯通的东西,如果她生于连家堡也能长于连家堡,季攸阳觉得,自己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外面传来了刘璃的声音,不大,但是正好盖过了风声雨声。
“让厨房做了些汤,你喝了睡吧。”
走廊的蜡烛映在刘璃的身上,把她的身影打向了季攸阳。
季攸阳抬头,盯着那道身影没有动弹。
刘璃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作罢。
“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和波澜,一如他们来时的样子,可季攸阳却觉得自己像是个懦夫。
“连翘。”季攸阳撑起身体,慢慢走到了门前。
“嗯。”
“......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是他回来的路上就该说的,虽然如此苍白无力。
一直敬仰的父亲布置了一个惊天大的谎言,把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他的声音太过于痛苦,以至于刘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转过身靠在门框上,试图和连翘共情。
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失败了,寻常的生活可以装出来,可滔天的恨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有资格表达,她无法替十几年前就死于非命的小女孩说些什么。
她做不出来歇斯底里,也无法对季攸阳怒目而视,更难以像真正的连翘一样和季攸阳拔刀相向。
如此种种,只是因为。
那不关她的事。
可她也没办法说:“没关系的季攸阳,那不关你的事。”
就像软软再也见不到父母一样,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却又像天罗地网一样把他们笼罩起来的事情,让他们都没办法轻易开口说“关我什么事”。
她只能透过门窗,装作大难不死的连翘,静静陪着痛苦的季攸阳。
于是,她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你说我的嘴是不是开过光啊,怎么说什么是什么。”
说完她就后悔了。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更何况,“连翘”不会开这个玩笑。
她蹩脚地转移话题:“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我们先去哪里?”
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