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症
母亲是在医院去世的。
母亲当年生我们时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好,后来没几年就越来越严重,最后在医院里去世,也成为父亲无法磨灭的心病。
我也很想念母亲,可我觉得父亲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大科学家,有时候真是有些愚昧了,难道因为这些事以后就终生不去看医生了吗?
说归说,我并不敢真的忤逆他偷偷去医院检查,于是只能悄悄上某度搜索:“吃冷饮后眼花腿软是什么病?”“得了什么病只能吃糊糊?”“不爱吃东西也不饿是什么病?”
我搜了三次,某度给我显示了三种记不住名字的癌症,一句话总结下来就是——
绝症,没几天了,吃点好的吧。
我以为我真的得了绝症,那几天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父亲很担心,问我最近都做了什么,问得很细。
第三天我跟姐姐忍不住说了这个消息,我说我可能得了癌症,姐姐像看傻子一样看我,问谁给你说的。
我说我在某度搜的。
我感觉她当时想翻白眼来着,但这动作有点难,她最后只是说:“别上网搜了,你身体好得很,没病。”
事实证明她说得没错,除了那奇怪的不能在外吃饭的病以外,我真的没病。
某度看病真的害死人。
父亲在搞清我不开心的理由后也有些想笑,他说:“爱学习是好事,不过不要随便相信网上的信息,你们还不存在甄别信息真伪的能力。”
他摸了摸我的头。
我想父亲还是很爱我们的,虽然他控制欲很强,但他也是真心关心我们,比如高三下半学期时,所有的人都在晚睡早起赶学习,唯独父亲很坚定地跟老师说:“我的女儿们每天必须睡够八小时。”
因此我和姐姐一直都比别的同学少上一节早自习和一节晚自习,我那时担心成绩下降,父亲却说:“考什么成绩不重要,我只希望你们健康就好了。”
他的话让我很多同学都很羡慕,因为他们的父母大多都在说:“放松快乐是以后的事,先熬过高三,考个好大学。”
于是我后来也不再怪父亲了。
人无完人,他只是一个爱女心切的普通父亲罢了,何必苛责。
“你也肠胃不好吗?”我抬头问跟我吃着一样的麦片泡牛奶的司南。
他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这个。”我扬起下巴示意了下我的碗,“我和姐姐肠胃不好才总吃这个,你也吃这个,不会腻吗?”
他搅了下手里的勺子,颇感兴趣:“你还知道腻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什么话!
我好歹也是大学生了,怎么被他说得像个傻子一样:“就是老干同一件事,不想继续干了的意思嘛,吃腻了,玩腻了,这不是很常用的词吗?”
他摆手:“不是,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你也会有腻的感觉吗?”
他这个问题倒是问住我了,我确实只在跟人交流时听过别人说腻了,知道意思却没有过具体感受:“好像……没有,不过人为什么重复做同一件事就会腻呢?那吃饭会腻,玩游戏会腻,睡觉怎么不会腻?呼吸怎么不会腻?”
司南想了一下才说:“一般来说,复杂的,有选择的事情才会有腻的时候,像呼吸,睡觉都是简单的维持生命的行为,不存在选择。”
“吃饭的行为本身也不会腻,会腻是因为人可以选择吃许多种食物,却单单只吃一种,如果食物本来就只有一种,也不会腻,就像你不会觉得麦片腻一样,因为你只能吃这个。”
“那你呢?”我知道他是可以在外随意吃东西的,只是在家里时会和我们吃一样的,“你有选择,却还是吃这个,不腻吗?”
他摇摇头:“还好,只是觉得不该在你面前吃别的,免得惹你馋,太残忍了。”
“我才不会馋呢!”我立刻反驳。
他微微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只慢慢喝了一口牛奶。
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有很多藏在小事里的细心和善意。
不过我看他其实并不喜欢喝麦片粥,因为我们说了很多话,他也只吃了两口。
我问他:“做实验会腻吗?”
他抬眼望过来。
“应该会的吧?我听父亲说过一句,你们经常要重复做同一个实验。”
司南放下了勺子:“……其实即使是同一个实验……也是不太一样的。这些事情比较复杂,不好解释。”
我努力理解他的话:“同一个实验,但不太一样……就像每天喝麦片粥,但有时是泡牛奶,有时是泡豆浆,有时是泡椰奶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
我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实验呀?”
司南突然站起身来:“……我想切点水果吃。”
他的话题转得太生硬,谁都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