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村里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灯笼在风中疯摇,像是要把绑住它的铁钩从木桩里拽断。
叶大夫刚吃完饭,正收拾着碗筷,忽然桌上的烛火轻晃几下,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有序的敲门声,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朝着门口喊了一嗓子:“谁啊?”
门外的人没回答,在他疑心是不是敲错门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比第一次多敲了两下。
他只好放下碗筷去开门,在摸上门闩的时候顿住了动作,万一门外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办?他留了个心眼,贴着门问道:“我已经关门了,你明天再来吧。”
手上已经拿上了门后面的铁锹。
过了许久,久到他以为门外的人走了的时候那人开口了,是一道极平淡低沉的嗓音,“有事。”
他揣揣不安,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问:“你是人是鬼?”
“人。”
他扔下手上的铁锹,缓缓将门拉开一条小缝,从缝隙里往外看。
入眼的是一位身量极高,背脊笔直的男子,他穿着玄色衣袍,披着宽大的斗篷,过于大的兜帽盖住了他的眉眼,厚重的围领在他脖颈处绕了好几圈,掩住了他的下巴。
他周身的气压极低,还带着一种不同于寻常冬日的风雪气息,他立在门口,纤瘦单薄的身体像一根坚韧的绿竹。
叶大夫微惊,低着头不敢再多看一眼,连忙要把门关上,那人的速度却比他快得多,伸手按在木门上阻拦了他的动作。
看着那只白的不正常的手他身体一僵,心叹自己的命数要到头了吗?
他喉结滑动,哆哆嗦嗦说:“你,你要做什么?”
“我想托你一件事。”男子声音冷淡平静,在斗篷里的那只手动了动,似乎抱着一个东西。
叶大夫看过去,那是一个襁褓婴儿,白嫩漂亮,比他见过的许多初生婴儿都要好看,那孩子不哭不闹,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只是……这婴孩似乎没有呼吸。
他只是个大夫,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提心吊胆地哆嗦道:“这……这我救不了啊……”
“不用你救。”男子抬起刚才按门的手,手心凝聚起一团红色的光渐渐融入婴孩的身体,原本安静的婴孩瞬间哭闹起来。
叶大夫的心随着她的哭声颤抖了一下。
这是真正的起死回生啊!
男子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婴孩,轻轻晃动臂膀,嗓音一改刚才的冰冷,温柔缠绵,“别哭了,好吗?”
叶大夫扶着门框的手就差直接掐进木头里,生怕自己一个腿软给他跪了。
“我有件事,不知你可愿帮我?”男子抬头,却依旧没有露出面。
“什,什么事?”他双腿不停哆嗦。
男子将怀里的婴孩递给他,“帮我照顾她。”
“什么?!”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听,哪有人把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送给被人照顾的?
男子似乎是轻叹一口气,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不少金元宝,他说:“不是白帮。”
他再次咽口水,“我知道我知道,你……你真的要把她送给我?难道你不怕我没照顾好她?”
他没成婚,也没有孩子,并没有照顾这么小的孩子的经验。
男子把一盒金元宝放在他脚边,抬手一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叶大夫抬头望去,便看见自己在里面,画面辗转过快,但他还是看清楚了。
“这是一年后的场景,你会因为亲人的牵连惨死家中,若你答应我,我便能予你二十年阳寿,”他缓缓问道:“所以,你可愿帮我?”
看完这些画面,叶大夫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他没有亲人,若硬要拉扯出来一个,那便是他父亲在世时纳的妾室生的儿子,与他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俩自小不合,很早的时候他就搬离了那个家,后来听说他的那个弟弟好赌,欠下了不少银子。
叶大夫狐疑地打量着他,莫非他口中所谓的牵连就是他弟弟?
荒谬!
他们虽为亲人,却是一丁点的情谊都没有的。
谁不想活?谁又情愿为别人去死?他心一横,点头答应了,接过男子怀里的婴孩,“敢,敢问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十六年后,我来接她。”男子说:“从现在起,你就是她的父亲,待她长大后,也不要告诉她今晚之事。”
“我该如何教养她?”别人家的孩子,既然还要还回去,那便不能太过随意。
“她喜欢就好,不必过于拘束。”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叶大夫连忙叫住他,问道:“那十六年后,我是不是……”
男子停住脚步,微微侧身,一阵冷风吹来,掀起了他的兜帽,就那一眼,叶大夫就看见了那双深邃的眼和白到过分的皮肤。
淡漠,冷厉,幽暗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