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放弃
进门时我发觉薛启已等在那里,看他气定神闲,想来这时候逃跑没有多大意义。我硬着头皮将门关上,走到他对面坐下。这一天怎么会如此漫长,我感到疲惫,却不得不应对他的来者不善。
“先生。”
“公主。”
我们同时开了口。他见我停顿,先说了下去:“公主要办得事,今日算是圆满结束了。”
“多谢先生耐心,有些事我没法准确预料,不觉间就超过了一月之期。”我不占理,此时摆不出十足的架势。
“不碍事,公主有始有终的行事风格并不是人人都具备,所以格外讨喜,在下乐意见证允许。如今事成,属下亲自来为公主道喜送行。”他也实在太过着急,不给我任何周旋的间隙。
“先生可是对谁说话都如此直接?还是看不上我徒有虚名,干脆装都不愿意装得恭敬?”我没忍住火气,直白向他提出抗议。
他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但眼里多了些身为长辈的慈祥又严厉,“公主渴求的自由,绝不会在熠城里。既然如此,每停留多一日,就会与人产生意想不到的祸福难辨的许多交集,这样下去,直到某一日,你会发觉自己不再有机会选择,会被径直撂进诡谲的棋局,那时候你会只剩悔意,再难回去。”
若是出于对皇室的忠诚或者对小辈的关心,以我的身份以及与他相处的时间,他断不会给出如此设身处地为我着想的建议,我想到曾经也有人有过这种比喻,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心中好奇。
他没给我机会,递一颗药丸到我面前,“东西我已叫人帮你收拾妥当,这药会暂时剥夺你的视力,为的是确保你不会半途改变主意趁机折回。安全你大可以放心,我派了专人守护左右,直到你平安返回虞国地界。”
我不禁皱眉,这哪是送别,这分明是有计划地押送。
“我可以走,但这药就免了。”我将他的手推回去。
他又原路将药递过来,“公主还是不要讨价还价,我不妨将实话告诉你,早就有人盯上了你,我从中调解,才终于能让你以暂时失明换取性命。”
如今情势,我除了照做,没有其他选择。可还是会犹疑,他的话是真是假?我当真要没有预兆地离奚枕寒而去?
仿佛看出我的思虑,薛启悠悠吟诵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我将药丸就着他的诗句下肚。就这样吧,我今日是真的累了,不想绞尽脑汁,不想权衡利弊,一觉睡醒,一切可能都会过去。
我已记不得那日最后是怎样结束的,再醒来时只听见马车响动的声音,睁眼闭眼没有分别。原来我真能这样毫无预兆地离开,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我挣扎着起身,一双手递过来想要帮忙,我慌忙地推开它们,朝着猜测中这双手主人的方向说话:“你是?”
旁边开口,是个姑娘,“家主派奴婢护送姑娘回虞国。”
“那外面驾车的可与你们是一伙的?”我继续问。
“不是,那位听命于另一位主子。”她放低声音回我。
我总共在熠城待了不到半年,也没有和太多人产生交集,期盼我离开的就这两个派系,我不禁觉得无奈,也许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骤然失去视觉让我十分不悦,分不清黑夜白天,也识别不出眼前危险。下车时我会因没踩准脚踏径直摔下,平地上我会因没避开石头绊倒摔跤,上车时又会因猜不准车沿高低频频碰到额头,每当这时,说是要服侍我的那个丫头只会后知后觉地表达歉意,旁边还有车夫毫不避讳地嘲笑声音。
我只能将这一切忍下来,期盼路再短些,马车行进得再快一些。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期待有谁会来救我的,但这一晃已是第五日,我不再有别的念想了,努力的适应起不便。没了视力让我其余的感官变得十分灵敏,我已不再能睡得安稳,夜里野外动物会用凄厉的叫声将我唤醒,白天马车急促的赶路声又在耳边不断重复。唯一安静的只有侍女和车夫,他们都很尽职地执行任务,没有闲言碎语。
按理说这种时候最适合思考,但是我满脑子只剩下恐惧,只想要妥协。我看不见,便跑不掉,身边没有可信之人,便求助无门。之前学的本领一个都派不上用场,我恨自己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下来,我意料之中地从座位上跌落,身上各处的伤都叫嚣起来。我听见有人掀开门帘,放飞了什么东西,一阵沉默过后,我被野蛮地拽下车,马儿一阵嘶鸣后拉着空车跑开了。
我就像个物件,由着他们牵引,一路上被绊倒了无数回,树枝早已将我的头发挑乱,脸上也是难以幸免地被刮出细小伤口。我能怎么办呢,还不是继续起身,跟随着他们逃离。
终于不知第几日,我变得精疲力尽,甩开了像嵌子一样抓着我的手,“我累了,要杀要剐你们随意吧。”
不等我调整好呼吸,脖子便被用力扼住。我听见侍女一声惊呼,连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