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
按理说到此我们就已踏遍了所有临安城内那时记忆的留存之地,但离开之前,我们还是说不上缘由颇有默契地,共同提议别错过秋日山林中景,到灵隐寺去。
上山那日天有些阴,但我们都没带伞,赌云虽在酝酿雨,却不过是场逗人的把戏而已。
寺里香火一如既往的鼎盛,晴空被掩藏在阴云后,钟声回荡时多了几分厚重。
一路上我也没言语,只循着记忆摸索到内院里,院门口有个小僧见我靠近,前来相请。
进门前不等我知会,奚枕寒便抢先开了口:“去吧,我等你。”
小心将门关上,大师一如既往坐在原地,时间好像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从来不指望能被人铭记,但今日前来时发觉您竟差了人等在那里,不觉有些受宠若惊。”我轻声细语,生怕扰了大师修行。
大师闻言睁开了眼睛,露出慈厚的笑意:“承不起施主的这份感激,告辞时便没指望再遇,但机缘未尽,老衲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我此番前来,比起前夕,也算多了许多经历,有些疑窦已然在悄无声息中寻到谜底,但有些,依旧如影随形。”我没再客套,直言来意。
“人生不正是一场解谜之旅,若是一朝所有答案都被探索穷尽,又怎会再有继续下去的动力?”
这句话颇有道理,我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但你奇异,几次三番来寻想必也是窥见了一点隐秘,老衲也不打诳语,你所好奇,都有答案留在这里。如今看你如何抉择,若想立时真相大白,也就意味着一切都将行至终局,你不再有参与过程的权利,若还是有舍不下的东西,就请耐心,一步一步朝那方向行进。说起来不过殊途同归而已,但是否真的如话里那般轻易,想必你也有自己的一番见地。”
经这一番提点,我意识到自己确实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东西,比如眼前门外还有奚枕还等在那里,未来还有墨染的事等着推进,而隐,不辞而别远比不想不念容易。
“一路跌撞着都走到了这里,就证明比起缠着人问侧着耳听,我还是对亲身践行更感兴趣。什么东西得到得太轻易,往往人就不知道珍惜,想来您三缄其口,也都出于这个原因。”
高僧欣慰的点点头,“听姑娘的语气,果真没有辜负这一番苦心孤诣。”
“前辈可还能允我问些相关问题?”联系着他高深莫测的这句,我想起了从前没有细究过的梦境。
“点到为止。”带着意料之内的神情,高僧缓缓开口。
“从最开始我失去记忆起,每每遇险,总会伴随一场不期而遇的漫长梦境,最早醒了便忘了,后来逐渐发现规律,梦里那个声音所问的那些问题,都有关前路指引,像是命运,但不独断,部分选择权还握在我手里。前几次还有朦胧的身影,到后来完全不露踪迹,但从不缺席。我莫名觉得这一定与您存在联系,但不确定,是怎样的联系。到底是您主导了这场奇遇,还是另有隐情?”我恭敬说出问题。
“按理说佛门中人,不该染指俗世,但老衲不得不承认,还是破了戒律。入梦的非我神魂,却有我助力。你所好奇,从始至终都源于一颗尚有牵挂的良苦用心。本该尘归尘土归土地离去,他偏偏用执念为引,透支魂灵,为你造了一场专属梦境,来弥补尚未来得及的指导教习。你争气,有在用心体味经营,也聪明,顺着蛛丝马迹逐渐在朝真相靠近。前路不剩几多崎岖,真相都在尽头处等你,往后的日子,切记且行且珍惜,边领悟边感激。”言尽于此,高僧闭上眼睛,不再有多的言语。
随着记忆碎片被一点点拼起,心里的压抑与难过聚集,泪意马上就不能自抑。其实高僧已经将我带向了与真相只有一线之隔的距离,朦胧里我仿佛已经将来龙去脉知悉,却又巧妙地说不清想不明。
“不论是我未知全貌的相助,还是几次三番应付叨扰的耐心,都多谢您。”起身郑重道谢行礼,我向着高僧做着最后的告别礼。
“门外那位若愿意,不妨进门一叙。”我正要掩门,高僧声如洪钟地做出邀请。
我转头去看奚枕寒的表情,他思考得很是用心。
“你说我该不该接受这份邀请?毕竟我不信神灵,实在算不上虔诚尊敬。”他靠近,问得小心翼翼。
“这我可不好给你建议,只能说就我自己,其实也说不上信与不信。有时候迷惘得紧,便渴望有人开解几句,对外人总有这那芥蒂,但修行之人远离凡尘,总觉得有许多旁观者难得的清醒。他们最冷静,不会帮着权衡利弊,掺和七情六欲相关的事情,只给最直白的建议,即使听过就忘记,也能获得瞬时的疗愈,更遑论有些臻言颇具意义,未来每每想起,也许总会有反思和助益。”我尽量表述得客观。
他没有立时行动,还是有些犹豫,“我似乎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我怕耽搁太久扰了大师清净,便要先将门关紧,可奚枕寒在还剩一条缝隙时截停,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