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阴谋”
,笑容霎时凝滞。
那些花被江蘅反手插在后腰,原都好好的,不知何时断得乱七八糟,花瓣都零落地粘在江蘅衣摆上,枝桠上光秃秃的。
温枕雪缓缓敛容,面无表情。
江蘅反应迅速:“寄英师兄!打架就打架!薅花干什么!”
寄英:“???”
寄英冤枉极了。
温枕雪却不是不会断案的糊涂官,单看江蘅的表情,她就知道是这混蛋玩意儿干的。
她道:“去买,赔我。”
江蘅茫然地指指自己。
温枕雪重重点头。
江蘅不满起来,“不就是一束花,寄英送的有什么好,你收下便罢,竟还要我赔……”
温枕雪开始生气了。
江蘅察言观色,“我重新采两枝送你行不行?这些不要了罢?”
温枕雪颦眉道:“寄英师兄的一大把白梨,都被你毁了……”
多好看呐!都快是她的了!
寄英感觉两人间气氛微妙,忙不迭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不用赔,我先走了,温姑娘再见。”
他抬手行礼,接连下了几级石阶后,听到身后少年少女隐约的对话声。
“赔我……”
“都说了重新采来赠你,干嘛非要赔啊!寄英的花有什么好,丑死了!”
“那你倒是寻来更好看的。”
“我去后山给你摘,我发誓!一定比这个好看!”
“那我要白色……”
“粉色要不要,各种颜色都采一枝吧,你拿着好看……”
寄英摸摸头。
这两人说话……
怪幼稚的。
已至深秋,后山的树叶开始泛黄打卷,温枕雪坐在树上,怀中捧着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花,晃着脚尖看远方的夜色。
“怎么找到这里的?”她轻声道。
江蘅坐在她身边,伸出一只手虚虚环住她的腰肢,坐姿看似放松,其实整个人已经绷得僵直。
他道:“找花的时候,见这棵树生得极高,觉得坐上来视野应该会很好,看焰火的话,应该不比钟鼓楼差。”
承恩寺后山接壤群峰,这里是后山对面的山峰最疏朗的一片,承恩寺焰火就在后山燃放,坐在这棵树上,刚好能将焰火尽收眼底。
坐了一会儿,温枕雪从袖间扯出那抹红绸,“这是你的?”
“嗯。”他沉默了一下,很用力地抿唇,似乎在借由这个动作汲取一些力量,“上山的时候,有个老道给我算了一卦,说是姻缘卦,这根红绸……会带我找到我的姻缘。”
他似乎意有所指。
温枕雪有些讶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便侧目看他,未料江蘅一直深深地注视她,四目相接,少年那双从来都是讥诮、冷漠、虚伪的黑润的瞳孔中,盛满了隐晦又炽烈的情意。
温枕雪缄默一下,微笑道:“我上山的时候,也遇到一个老道,他收了我的银子,还没有给我卦象。”
她就这样轻飘飘将江蘅的试探揭过去了。
江蘅难掩失落地垂下眼眸,皱紧眉头,过了片刻,干巴巴地甩出一个话题,“我小的时候,住在山洞里……”
像江蘅这种人,一旦开始与谁剖心相待,讲不曾提及的过往,便是将全部的信任交付给了这个人。
这份信任很沉重,他贫瘠的人生中,少有人值得他如此真诚,所以独一份的信任便显得弥足珍贵。
温枕雪一边听得叹气,一边听得心软。
江蘅此刻所说的那些,她全部亲眼见过,所以即便江蘅用简洁无味的言辞叙述,她也会觉得心酸。
江蘅说起那只兔子。
温枕雪问:“兔子怎么了?”
这次江蘅安静了很久。
“不知谁抓去……烤了吃了,我把毛皮带回来,在树下给它刨了一个小小的坟墓。”
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明白,如果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正确做法不是无视它给予的一切苦难,而是将苦难千万倍地回报过去。
否则它会躲在暗处取笑你,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要掀了桌子,“雨露均沾”地把苦厄洒给其他人。
大家都苦。
这样,我的苦就不足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