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商愿轻手轻脚回到病房，还以为她爸已经睡了，没想到正看见护工搀着她爸从卫生间出来。

商承业说一个字喘一下：“还以为你回去了。”

“我再多陪陪你。”

商承业突然咧着嘴笑一下：“放心，我没那么快死。”他在护工的搀扶下回到床上躺下，摸了摸肚子：“这两天老觉得胀。”

商愿走上前，帮他盖好被子：“要不要叫医生来？”

“算了，明天就出去了。老子什么苦没吃过。”等护工出去，他瞟一眼商愿，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啊？”商愿是打算告诉商承业明天常钦会过来。

可是，该怎么开这个口呢？

毕竟她一个也没谈过，没有给父母介绍男朋友的经验。而且常钦刚刚拒绝跟商誉的合作。她悄悄看一眼躺着的商承业，要是依照他生病以前的脾气，估计恨不能把常钦抽筋扒皮。

她很为难。如果直接说：“我有个男朋友，你明天见一下。噢，你还不大喜欢他”？好像有点奇怪。那要是不说，明天两人直接见面不是更奇怪？

商愿支支吾吾的：“爸……”

“嗯”

“我有个朋友……”

“嗯”

“她谈了个男朋友，但是家里不同意。”

“我倒也不是完全不同意你和常钦。”

“啊？！”商愿惊讶地从床边站起来，棕色玻璃球一样的瞳仁射出光来：“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和他……”

“就你这点心思，”商承业啧了声：“你不是高中就看上他？”

“你怎么知道！”

“你妈……”商承业的声音骤然一滞，再说话时夹杂着一种商愿不懂的情绪：“她说的。”他忍耐着全身的不舒服，揉着肚子：“现在提这个是打算趁老子死之前结婚？”

商愿瞪一眼他：“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商承业看回她，半晌丧气地转过脸去，闷着声音说：“那你提他到底干嘛？”

“我叫了他明天过来一起送你去香港。”

“其他我都可以不管，但他家里到底怎么回事？上个月那个杀人的事情。”

“你不要夸张好不好！“商愿埋怨：“就你告诉我杀人，吓死我了！”商愿拉了拉椅子，帮他揉肚子：“常建川，就是常钦他爸爸……”

商承业不耐烦：“我知道。”

“他不是已经和常钦他妈妈离婚了么？但一直要钱，就……敲诈勒索。上个月他跑来找苏姐要钱，被常钦发现。他捅了常钦一刀。”

“捅亲儿子啊！那还是个人嘛？！”商承业本来说话有气无力的，听到这个突然激动起来：“他以后捅你怎么办？”

商愿无奈强调：“他已经被抓了，估计至少十年出不来。”

常建川翻了个白眼，不平道：“怎么配得上你？”

商愿很不乐意：“他爸是他爸，他是他！”

“行吧，等你们结婚了……”

商愿急急忙忙打断他：“怎么又是结婚，谈恋爱，我们只是谈恋爱。”

“愿愿……”商承业难得地沉默了一下，露出欲言又止的扭捏表情。

“怎么了？”

商承业不太确定地问：“你以后打算结婚吧？”

“……”

商愿不说话，商承业开始上火：“你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妈，才不愿意结婚啊？”

“……”商愿垂下眼睛，显然不愿意深谈这个话题：“你不用瞎猜。”

“老子也读书的，你们年轻人有点什么问题都说是……那个叫什么？圆形家庭造成的。”

“什么圆形家庭？”商愿撇撇嘴：“叫你不要瞎猜了。”

“噢，是那个原生家庭！原生！就是生了你的家庭的意思。”他的眼中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光，像陷入了回忆里：“本来你该有个弟弟的，但那时候我们日子苦啊，你妈得跟我一起管公司。太累，孩子没了。所以后来公司好了，我就要她回家。女人就该舒舒服服待在家里。”

“你别说了！”商愿忍无可忍：“这一点我们永远谈不拢！我也永远不可能像我妈那样听了你的迷魂汤就放弃一切。”

如果是以前，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人，商承业肯定直接发火。可是，看着商愿坚毅的脸，像是奇异地看见他自己的过往。于是闭上嘴。

他们是一路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

商承业要出发去香港，为表关心，公司高管前来送行。再加上商家的亲戚，继春红的亲戚，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唯独继春红的儿子杨铭没现身。

继春红当着众人的面责怪商愿：“怎么不早点安排，铭铭刚好今天见投资人走不开。”她又回头向商承业解释：“他跟我说了，明天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