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悄悄命黄婆子动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娘俩全部毒死。

可或许是处的日头太长，黄婆子心软将人放跑。

她被带到正堂前拷问，觉得自己彻底失去面子与里子的顾知元大怒，要将人直接杖毙。

那时兰姨娘借口为刚出生的二少爷祈福为由救下了黄婆子，她趁秦照眠还在虚弱之际，笼了一部分管家权，将人拉到小院里动了私刑，毁其面容，废其双手，断其右腿……

可尽管如此，卷舒与会啼哭的少爷一事一直烂在黄婆子肚里，谁也没说，她挨了半月的打后便彻底陷入癫狂。

兰姨娘见她疯疯癫癫的样子便令仆从将她扔回荒院。

黄婆子卖了将近十年的傻，直至再听到哑巴归府的消息，她知道自己的命数总算尽了。

现如今她的孩子拥有荣华富贵，她大概也能高兴了吧，她还存活于世吗……黄婆子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大笑，吐出口黑血后原地升天。

而此刻匆匆回到竹院里的哑巴彻夜未眠，他站在窗边死死地盯着主屋顾斯阳的方向。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恶鬼害人之后还可以安生在世上享乐，而他生性单纯的阿娘却遭磋磨至死。

那时卷舒逃出顾府后，由于没有路引文书傍身，成了黑户，于集市上被人贩子拐带。

在路途中，拐子们本想就地将哑巴掩埋，后卷舒流泪央求了两夜，换得母子二人喘息的机会。

他们被一同卖进了春香楼，卷舒凭着一副好容颜，短短半年便成了楼里的头牌。

卷舒常在黄昏前往哑巴怀里塞零嘴，有时是瓜子，有时是坚果，若得了银钱手头富裕了，她会派丫头专去巷口买串糖葫芦，教哑巴乖乖坐在屋中，不得出门。

在白日空闲之际，她会将孩子揽入怀中，教他识字念书，可每每念及顾府，提起自己的好姐姐，她便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就算是挫骨扬灰也难解心头之恨。

“小哑，你以后一定要为娘报仇！”卷舒面目狰狞，不复从前的温婉。

哑巴的胳膊被失了神智的她掐得一片乌黑。

等孩子的泪水砸到手背上时，她才恍然惊醒，满脸无措地取来一粒果脯，哄着他去了后院的小屋。

半夜，丫头眼含泪光将哑巴抱到前头的厢房，卷舒满身狼藉，身上虚虚盖了件薄衫。

“小哑，过来。”卷舒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招手，弥留之际，她只觉得异常愧疚，可犹豫许久还是只说了句：“你……你日后若是能出了这牢笼，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好生活着才是道理……”

哑巴感受到掌心里的那只大手在一点点变凉，他的耳边充斥着痛哭声。

阿娘是怎么了？他呆呆地伫立在床头。

不过一夜，春香楼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欢声笑语。

楼里一些曾受过卷舒恩惠的姑娘开始时还对哑巴多加照拂，可身在泥潭本就自身难保，谁又帮得了谁？

哑巴小脸日日染着灰尘，他闷头穿梭在厨房里搬着柴火，搓洗着衣裳……红姨见他还算机灵，也有把子力气，关键是不用付工钱，便在一阵感恩戴德声中撇嘴将人留了下来。

直至今日，哑巴都难以忘记那拥挤的小屋挤着一堆肮脏恶臭之人的场景，他闭眼不敢再想。

他恶狠狠地在心头发誓，阿娘，你看着吧，终有一天，我会把她欠我们的都一点一点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