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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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苏昙眼中她这番话可谓是挑衅。
苏昙带着气:“好。那就比筝。”
罗嘉峪听到“筝”时,心中一动。其实她是会筝的,只是很多年没弹过了。
罗嘉峪的母亲,名叫冯菁,是洛阳冯家的小姐,那可是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真真正正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冯菁本人最擅乐理也最爱乐理。罗嘉峪小时候冯菁也是认真教养过她的,琴棋书画样样都教,想来也是试图把她往才女方向好好培养。可罗嘉峪不知道遗传了谁,对她娘引以为傲的东西一个都不感兴趣,反而喜欢算账,骑射,武功。好在罗政昌冯菁都比较开明,没有限制她的爱好,但冯菁也有执念,这别的就算了,唯独乐理,她必须要学。罗嘉峪为了自己的喜好只能妥协。有名师教导,罗嘉峪尽管没怎么用心,技艺也是非同凡响。冯菁最擅琴,罗嘉峪却最擅筝,偏偏喜欢这股清越悠扬的音色。可自从冯菁因病去世后,筝和琴在她家就变成没有人敢提起的东西了,她六年来也没有再碰过筝了。
苏昙没有注意她的异常:“罗小姐怎么样?”
罗嘉峪表示同意。
秦越很快唤人去准备东西。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准备好了。
还是刚才的赏台,左右间隔十丈各放了一把筝。罗嘉峪,苏昙一左一右坐到塌上。
根据规则,两人先后弹一首曲子,至于输赢,由孙府内乐师评判。
罗嘉峪本来是无所谓输赢的,更不屑与苏昙争,但如果是比筝。那就另当别论。
苏昙先弹。她坐在塌上,双手抚筝,音声清脆悦耳,宛转悠扬,如春日甘霖,夏日清风,秋日新禾,冬日暖阳。行到高亢之处,忽然一泻千里,像直冲云霄的金雀,沆瀣千里的奔腾。一曲完成,众人只觉得余音盘旋,久久不散。
罗嘉峪认真聆听,真心实意地在心里评价道:还算不错。
宾客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苏昙起身谢礼。
轮到罗嘉峪,她抬手轻触筝身,神色安详,像是与筝诉语。
封泽段佑恒在坐席上看的心急,他们不知道嘉峪是否会筝,又能否比得过苏小姐。
苏昙冲她笑道:“罗小姐,请吧。”
罗嘉峪整整思绪,抬手开始。
她选择的曲子是《将军令》,这首曲子是她初学筝时,冯菁所教。冯菁虽是一介弱质女流,但却是胸襟宽广,心怀远大。她教导嘉峪,往前三十年便是战争年间,无数将军士兵征战沙场,攻打大唐江山。《将军令》便是为这些人所做。这首曲子最难的不在于技巧,而在于要靠声音散发出磅礴辉煌,千军万马的气势。这便要求作曲者自己首先要有勇往直前的信念和勇气。
第一段,是士兵整装待发,鼓角声声的场面。罗嘉峪右手摇指,左手吟、猱、绰、注,所有指法都融进去,旋律急切而神秘,声声入耳,却是紧张密切的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第二段,是将军上战场,奋勇杀敌,同时冷静指挥全局的场面。右手勾、剔、挑、托、摘。左手吟、滑,指法变换复杂,将乐曲带入高地,勾画出智勇双全的将军形象,人们面前仿佛不再是曲水宴,而是来到了战场,处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
第三段,是士兵们编队急进,两军对垒、沙场厮杀的场面。右手勾、剔、抹、挑擘、打。左手猱、绰、注。手法循回往复,快成了一道残影。这是乐曲的高潮,冯菁在这里做了改编。把原来的简单指法,高亢旋律变成了复杂指法,复杂旋律。更能显示出战场的变幻莫测,冷血无情。
第四段,是号角齐名、得胜回营的场面。这段指法简单,却是旋律悠长,琴声铮铮,全曲到此收尾,一气呵成,节奏紧迫有度,整体极具气势。
一曲完成,整个宴席,竟是鸦雀无声。人们都还沉浸在刚才战场厮杀的场面。罗嘉峪自己也是心中荡漾,思绪万千。这首《将军令》她自小练的最多,最好,每次与人显摆,都会弹这首曲子,一弹完,别人就心服口服。冯菁知道后,教训她,《将军令》是将军厮杀的乐曲,不是让她拿去与人显摆的,还说她的指法虽好,但气势上差了一层,或许是年纪太小,等年纪大些,说不定会好。没想到等到她年纪大些后,就多年不曾再弹筝,这多年后唯一一次,竟还是与人比试。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第一个鼓掌,总之,宴会上再次爆发出比刚才还要热烈的掌声。
苏昙在一旁,面色难堪,她不得不承认,罗嘉峪的曲子比她的强上许多。
苏昙虽然不甘心,但还算讲理:“不用乐师决定了,罗小姐胜出。”
罗嘉峪向众人行礼,然后也不搭理秦越,便自己回去坐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