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不远处,姜宁玉详细询问过北境军的近况,忽然听得裴寂话锋一转:“公主,臣也有一事想征询您的意见。”
“裴将军请说。”
“公主,”裴寂正色道:“臣今年二十有九,一直为国征战,未曾娶亲,不知可能求娉公主?”
“啊?”姜宁玉愣了半天不知话头怎么突然转移到这里,见裴寂面上肃然,赫然商量公务的模样,姜宁玉怀疑自己方才听错了,便问:“裴将军方才说什么?”
裴寂依旧正色道:“臣是个沙场杀伐之人,并不知该如何将这种话说的婉转动听,只能凭心中所想来说,臣自公主三年前秋猎纵马草原时便对公主倾心,臣爱慕公主与其他女子截然不同的飒爽英姿,此次归京听得公主解除婚约,便鼓起勇气试上一试,望求得公主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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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谢羡躲开触碰后,李仪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又困惑地望向谢羡。
谢羡垂了垂眼,压下眸中的厌恶:“我母亲当年生下我之后生了场大病,瑰丽容颜再不复往日,色衰而爱驰,从那之后我的父亲便不大管我们,我和母亲便成了府内人人可欺的对象,我们院中的管事婆婆在嫡母的安排时常苛待我们,他手腕处便有一处胎记。”
李仪月垂眸,看着自己手腕处那块殷红的胎记,并不大,只有指盖大小。
“我讨厌那块胎记。”谢羡道。
李仪月几乎立刻将手藏到了身后,朝谢羡露出个讨好的笑意。
恰好此时,姜宁玉同裴寂一道谈笑着走从他们旁边走过, 谢羡看着姜宁玉的目光从他和李仪月身上扫过,却没有任何反应,回头继续笑着同裴寂说了什么。
裴寂默然片刻,问道:“公主可是介意臣比您年长八九岁还是已有心仪之人?”
谢羡一怔,不动声色地凝神去听。
“裴将军说笑了。”姜宁玉顿住,她本想拿谢羡当做借口婉拒,但谢羡就在一旁,她现在提谢羡岂不是相当于自己原谅了谢羡昨晚所为?
那谢羡以后不是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做这种用命逼迫自己妥协的事?
“公主?”裴寂见她久久不言,唤了她一声。
“裴将军,”姜宁玉笑道:“当下紧要的事是方才我们所说之事,至于这件事还请往后有说吧。”
裴寂是个有分寸的人,听她如此说,便道:“好,那便依公主所言。”
同裴寂分开后,姜宁玉回望四周,已经不见了谢羡的身影。
她没在意,再加上她来这赏梅宴并不为亲事,办妥事情便打算回府去。
马车停在宫门前,上车前姜宁玉被喊住。
“公主。”
回头看见谢羡站在距几步远的地方,像个做了错事的孩童一样,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姜宁玉记得昨晚的事,一言不发,转身便要上马车,衣袖却被拉扯住。
“公主,”谢羡上前拽着她袖口不让她上车,低垂着眉眼,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公主,我昨晚不该那么对你。”
姜宁玉挥了下手臂,将他攥着的那片衣袖抽走,冷眼望着他:“谢大人这话说的稀奇,昨晚你要捅的人是我吗,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她说罢,忽见谢羡的眼眸一亮,半晌怔怔地问:“公主是因为关心我吗?”
姜宁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便宜了他,不愿再多言,转身再次想要上马车。
这回却被人握住了手。
“公主,”谢羡引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望着她时眼眸轻颤:“公主实在气不过的话,再打我两下消气好不好?”
姜宁玉微微抿起唇,她踩在车凳上高了他一头,居高临下地看他像小猫一样蹭着自己的掌心。
“公主……我真的知道错了,”谢羡的声音带着恳求,微微发颤:“公主宽宥我一次好不好……”
掌心的触感温凉而柔软,离着近了细看还能看到侧脸上没有褪干净的红痕,那是她昨晚气愤之下打的,姜宁玉忍不住心软,心软之外又是了然的困惑。
她忽然了然与谢羡相处时偶尔生出的怪异感从何而来——在她面前,谢羡总是用下位者的姿态乞求她的宠爱。
这幅模样姜宁玉从小并不少见,她父皇的后宫里,那些没有娘家背景的妃妾便只能这样依靠着他父皇的宠爱过活。
但紧接着,她又产生了新的困惑。
谢羡与她父皇后宫中那些没有背景的后妃不同,他官拜御史大夫,手握第一士族,位高权重,连皇帝都要忌惮他三分,只要他愿意,执意要去做什么,姜宁玉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不谈谢羡对她的喜欢到底有多少,就算谢羡真的对她情根深种也断断不会做到这种地步才是。
姜宁玉沉默地瞧着他,脊背微微发凉,只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庞大的随时能将她拆卸入腹的怪物面前,这个怪物正低头亲昵地蹭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