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芦,也收起了他那略显落寞的笑容,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直视阮露。
阮露感觉自己又在被观察。这让她心中刚升起的一丝怜惜又冷落下来。脑子里又多出一段回忆,前夫说他弟弟自小就心思重,擅长以退为进,打感情牌,先示弱再被刺,他被这套连环招打到节节败退,但每次看见弟弟卖可怜,又忍不住想要补偿他。慕至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阮露于是笑了笑,“现在已是一家人了,还要这么客气吗?”她牵住陈慕平的手,用力捏紧了一下,像是要传递给他力量,“我没有不喜欢你,在你接受这段婚姻之前,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陈慕平像是没料到她的反应,表情有一丝错愕。
阮露将他一军,觉得有些好笑:“你身子弱,明早还要早起,还是早些休息吧。”她又补充道,“你可以和衣睡,没关系的,我也和衣睡。”
阮露说着就去收拾床铺,她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我们可以各盖一床被子,这样也避免你着凉。我娘也爱生病,照顾人我也很在行。”她忍不住炫耀地笑笑。
陈慕平仿佛回过神来了,他笑着道了谢。
半夜隐约听到陈慕平的咳嗽声,阮露还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
阮露觉得自己可像那种话本子里温柔正派的男主角。
但半夜还是睡不着。
阮露心想自己可能是认床。
她翻来覆去了一个来回,床微微地摇动了一下,阮露又赶紧停住。床上还有一人呢,要是翻身把他摇醒就不好了。
还是下床来吧。
以前失眠的时候,丈夫也会醒,因为两人的睡眠都很轻。这时候他们就正好都起床,去厨房找点吃的喝的,再拎着去庭院,摆满石桌,两人对月共斟,再观月下的影子,还有些风啊声啊,意趣盎然。有时又触景生情,讲些各自人生中的遗憾。眠与不眠,都不那么重要了。
阮露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假山旁了。
陈家的庭院很大,有一处小湖,湖上有桥,设了几处假山遮蔽视野,以达一步一景之用。这座假山还是陈慕至介绍给阮露的呢,只要微微侧过仰身,就能看到月亮正被卡在两处悬崖中间。再临此地,脑袋也不由自主地回放起陈慕至的声音,“足不出户能观绝景”,语气还得意洋洋的。
阮露忍不住笑了,但更多的还是怅然。
她看了一会儿,直起身子,便打算走了。
“留步。”
阮露没想象到他们重逢时她的反应,她以为会是怀念、欣喜或者激动,反正任何一种吧,但她没想到她会逃跑。慕至仿佛还说了什么,阮露当没听见似的一直快步走,只觉得晚风刮得脸刺痛。终于走到气喘吁吁,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水了,衣襟也湿了一半。
她好像这才意识到现实。
梦里的情绪这才切实地落地,像是又一次迟来的生离死别。
泪水仿佛流不尽。
阮露不敢往庭院走了,也不敢回房,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只管在门外踱步。
“阮露。”
她看向声音的来处,是逆光,难辨来人眉目。但这个因生疏而如咒语般的咬字,除了陈慕平也没有别人了。
“怎么哭成这样,是想家了吗?”他一步步走进,恍惚中让人以为看到了蛇。
她再次体会到被缠绕的错觉,但此刻她急需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