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曜
素影亲过来的时候,天曜就醒了。
他只是意识不清,又不是死了,当然能感觉到,可他不敢睁眼,不敢动,就……怪尴尬的。且不论他与素影这前夫前妻的关系,只说素影杀了他,将他肢解封印,他又杀了素影,就够复杂了。现在,素影竟然还亲他!
他在那儿一动不动地装死,身体却是僵直的,素影都不用问就知道他清醒了。她相当俐落地站起身来,又伸手去拉还闭着眼睛装死的蠢龙,低声道:“醒了就快些起来,在地上躺着像什么样子,高演这身体本就病弱,哪里能让你这么折腾!”
这态度可太自然了,没事人一样,一点没有刚刚亲过龙的样子。
天曜睁开眼,瞄一眼她伸过来的手,又瞄一眼她的衣袖,很想把她再拉下来,可看着那些已经迈进殿门的宫女侍从们,只好把这念头压了下去,顺从地把手搭在素影的手上,由她搀扶着起来。
可到底心里不平,于是坏心地将身体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气得素影暗暗瞪了他好几眼。
天曜自己倒很高兴,靠在床头引枕上给御医诊脉时,嘴角还挑着几分笑意。
给皇帝看诊,御医哪里敢怠慢,保养极好的手轻轻搭在天曜的脉搏上,细细诊了好久,才道:“陛下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平日小心养着,慢慢就能好起来,只不能太过操劳,也不宜大动肝火。常年保持心境平和,于您休养身体有益。”
在贵人身边伺候惯了的,说话向来点到为止,可谁都听得明白,这御医是在说天曜方才吐那一口血是因为心情激荡,肝火旺盛。
素影点了点头,让御医退下。
御医一走,殿里的宫女侍从们也都一一退下,给陛下和贵妃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宫里伺候的人向来很有眼色。
等到再听不见这些人的脚步声,素影才冷下脸来,站在床榻边,俯视着靠床而坐的天曜,寒声道:“方才怎么回事?”
天曜见她不高兴,不知道为何就有点气虚,小声道:“不是我,是他自己吐血的。”
素影皱眉:“他又受了什么刺激?”
“就……”天曜看她一眼,又低头抠锦被上绣的鸳鸯的眼睛:“他刚才听宫女说,你私下里见了高湛,他愣了一下,然后就吐血了。”
素影瞪他:“不是我,是萧唤云,我平日里从不出来。”
“那你现在又出来……”天曜小小声的念叨。
素影又开始想念她的飞雪剑,这蠢龙,给她杀了一次,也没长多少智商出来。
她道:“你都出来了,我哪里还能不出来,像方才,你眼中红光闪烁,似入了魔,给人看见就是大事。”说到这里,她十分狐疑地看天曜:“蠢龙,你不会是因为堕入魔道才落到这个小世界的吧?”
天曜摇头道:“没有的事,我很好。”
素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眉头轻皱,可到底没说什么。
这时候,又有宫女迈入殿来,给天曜送来擦手的锦帕和漱口的温水,天曜擦了手,漱了口,然后端着一杯清茶慢慢的饮。
素影见他这般,开口提醒道:“天曜,这三年,你没长进多少,倒是学了不少高演的习惯。若是回到以前世界,是要让人生疑的。”
天曜饮茶的动作一顿,他盯着杯盏中轻轻摇晃的茶水,说:“素影,你很想回到以前的世界吗?”
素影奇怪地看他,摇头:“要回去的是你,不是我。我已经死了,那个世界,不会再有广寒门素影真人。”
“可你昨晚还问我,你死了,凌霄死了,清广死了,人族还剩下什么。”
素影苦笑:“这个答案,我其实知道……”她叹一声:“人族,大概已经什么都没了。”
“齐云观栖云殉道,凌霏死在我手中,凌霄和清广也先后死了,辰星山后继无人。至于广寒门,那些弟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虽勤奋刻苦,到底修行时间短暂,又囿于天资有限,也只能保住宗门,以待后起之秀了。”
她接着说:“天曜,我有时候甚至盼着你所谓的妖有善恶论是对的,这样,我还能期待玄门势弱、后继无力时,妖族会慈悲些,不对人族下手。”
“可我太清楚了,人族身体柔弱,食五谷杂粮的肉体凡胎若是不走上修真大道,仅靠着体术,是无法与妖族抗衡的。可偏偏他们的血肉可助妖族修行,于妖族来说,这难道不是随手可得的修炼圣品?”
“你们总说妖有善恶之分,我不否认这一点。世间确有善良的妖,可是妖族的生命实在太长了,像你,活了一千年,于你们龙的寿命而言,也不过将将少年。可人族,一生最多不过百年,那些常年劳作的普通百姓,更是‘人生七十古来稀’。然而,生命如此短暂的人族都会背信弃义,更何况生命漫长的妖?”
“再有,所谓善恶,从来没有清晰定义,不过个人主观臆断罢了。”她重又勾起嘴角,略带嘲讽:“于你们妖族而言,我是恶人,你又怎知于人族而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