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随笔

《山梦集》是沈清时的随笔集。

京航的航班飞入云霄，许晏光靠着椅背，反复翻看着这本亲笔随笔。

这随笔不厚，除了诗就是闲句。

古诗还好些，读起来很容易理解——至少是表面的意义——现代诗就难了起来，什么石头啊树啊大火啊，读得云里雾里，只能看出来字迹已然变得收敛端正起来，大概是沈清时成年后写下的。

闲句则是最简单的，许晏光触摸过这些句子，仿佛就是沈清时在与他闲聊。

【2015.08.04 换了一下花店，价格没怎么变，但花好像更新鲜些，妈妈很喜欢。】

【2015.12.23 妈妈包了饺子，最喜欢酸菜馅和韭菜鸡蛋馅。】

……

【2016.05.20 给妈妈换了新的平板，她在家里看剧也会舒服些。】

……

【2017.09.11 妈妈好像很喜欢白荷，换了她代言的洗发露。】

……

【2019.09.14 天气好了些，带妈妈去试试新开的中餐馆。】

……

【2022.01.23 病好了些，发烧时躺在床上等妈妈煮黄桃，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

……

2018年空白，2023到2026年空白，直至2027年，沈清时才再次留下话。

【2027.05.18 搬家，偶然找到了十年前的一份礼物，很喜欢。】

【2027.05.20 夏天很好，有些东西我还想看看。】

【2027.07.01 遇见了旧友，很开心。】

【2027.08.27 我是很幸运的人，谢谢你，晏光。】

【2027.08.28 请将我埋在京川的青山墓园。】

这是沈清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许晏光定定看着最后几行字，整个人仿佛被冻结在座位上，眼眶酸涩，他没听到旁边有空姐在询问他是否难受。

原来是清时自己选择了青山。

原来他也会出现在这本随笔集上。

原来遇见他，她很开心。

原来她曾向他道谢，在无人看见的地方。

他忽然明白了沈岁安为什么将这本随笔送给他，以及那句沉默后淡淡的“你配”。

“可为什么向我道谢呢。”

“我都没有留住你……又怎么配。”

许晏光喃喃自语，他像是在问沈清时，可空气安静，身侧的年轻旅客偏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

他又像是在质问自己，但他也只能沉默。

没人能够回答他。

-

“校友？”

穿着警卫服的警卫从窗口里探出半张脸，将许晏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收回视线，道，“校友也不能随便进的，你要么找学校里的老师带你，要么找领导开证明。”

“好的，谢谢。”许晏光点点头，站回到警卫室旁边的阴凉处，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随即收回手机，定定看着校园里的高三楼。

大概十来分钟过去，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女人从学校里走过来。

她依旧留着齐肩短发，五官大气漂亮，一双黑眸炯炯有神，还是和当年一样，永远有冲劲儿。

两人面对面时没什么客套的寒暄，女人朝警卫室说了几句，又签下一个名，这才重新走到许晏光面前，扬起一抹笑。

“你还是回来了。”

许晏光也露出一个久违的、轻松的淡笑：“秋老师的话醍醐灌顶。”

“你就别恭维我了。”秋棠摆摆手，带他朝学校里走去，“有十年没回来了吧？”

“是啊，十年了，但还是没怎么变。”

“还是有点的。喏，操场的草地重整了，食堂也翻新了，饭比以前要好吃些……”

许晏光跟着秋棠一路朝里走，来到小商店门口，秋棠还笑道：“高三那阵儿你和周铭就喜欢蹲在这儿吃泡面，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提起旧事，许晏光也笑起来：“就是凑一起开心呗。”

秋棠无奈又好笑：“现在我们班学生也这样，真搞不懂，这东西还能传承。”

再往里走，操场的主席台后面是宣传栏，上面标红了秋棠在市公开课上拿了一等奖，后面还有乐团获奖、学校运动会什么的。许晏光驻足稍许，眉眼温柔起来。

秋棠跟着他的脚步停下来，她看了看许晏光，又收回视线。

“其实当年有一件事，我就很奇怪。”她忽然开口。

许晏光疑惑看向秋棠：“什么？”

“虽然班主任没有闫主任抓早恋抓得那么严，但她也会稍微管管——至少肯定不是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