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储老太太让人打电话叫储定池回来,原本答应的好好的,第二天却说回不来了,再一问,说是邱时听邱大总理死了。
督军府得的消息快,公报是第三日才发的讣文,报童一声嚷嚷,顶荆城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满天飞,储定池这会儿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街上人人自称公民,无论学识高低都能说上一嘴,猜测着张大帅和令帅谁会接管楚军。
有人说:“自然是楚北巡阅使张大帅,他本就是这楚军二把手,接替邱总理的位置是顺理成章的事。”
也有人说:“我看未必,令帅少年英雄,早些年只身率第三旅镇压南方党,为楚系立下汗马功劳,邱总理生前那么器重他,坎西一战又得了民心,这楚军首领的位置,保不准就是他的。”
这些话传着传着,便传进了督军府里。老太太充耳不闻,责初更是觉得轮不到自己操心,倒是田妈,半个字不识的人,成日假模假式地捧着份报纸在责初身旁吹耳边风。
半夜,责初被田妈摇醒,起身瞥了眼窗外,见亮堂堂的,就问:“怎么了?”
田妈慌着神说:“小姐,姑爷出事儿了。”
责初有些意外,立马清醒了,问:“出什么事儿了?”
“姑爷挨枪子儿了。”田妈说,“老太太正要往医院赶呢,现在人是死是活都不晓得。”
责初听了眼前有些发黑,但听到汽车鸣笛声,就又立马打起精神,起身跑出去,田妈赶紧从身后给她套了件外衣,也跟了上去。
责初跑到楼下,见老太太已经坐上汽车,赶忙跑过去敲车窗玻璃:“奶奶,奶奶。”
老太太见到责初,匆匆摇下窗玻璃。
责初问:“发生什么事儿?”
老太太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又握住她的一只手说:“令郯受了伤,奶奶要到医院去,你留在家里。”
“您一个人去?要不要我陪着?”责初去摸车门把手,但车门锁着,她拉了半天没拉开。
司机已经发动车子,老太太说:“听话,你留在家里,白天也不要去学校了,一会儿李统制要带个人过来。”
责初不认识什么李统制,老太太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老一少登门。年妈小声同她说:“边上那个留一小撮胡子的就是令帅手下的李统制。”
李统制朝责初行了个军礼:“在下李常。”
责初瞥了眼他身边的少年,一张小脸稚气未脱,神情却漠然得半分情绪不露。
责初刚想开口问,李常就说:“这位是邱总理家的公子,令帅交待,要属下平安护送到府上。”
责初听闻他是邱时听的儿子,不由吃了一惊,又朝那少年脸上看了看,果真与邱总理有几分相像。
“李统制,这是什么意思?”责初问。
“令帅奉张大帅的命令去接邱少爷,在火车站遇到了刺客,那刺客拿着□□,又卡在铁轨间的位置,令帅躲不及,中了一枪。不过少夫人别太担心,子弹打在右膀上,送去医院的路上令帅还意识清醒着。”李常说,“令帅命属下将邱少爷送到督军府,待邱总理出殡,再送回到承天。”
责初一听说储定池还活着,心里感叹起这大起大落,抿着嘴没说话,田妈以为她依旧担心,边拍着胸脯边安慰她说:“小姐别担心了,这阎王老爷见着这黑心姑爷如此欺负小姐,才不稀得收他呢。”
李常觉着听了不该听的话,就与责初告辞。
责初却叫住他问:“刺客是什么人,抓到了吗?”
李常说:“是个日本人,不会讲中国话,押上车就吞了鸦片膏子自杀了。”
责初唔了一声,说:“没什么事儿了,李统制去忙吧。”
等李常走了,责初就让年妈和田妈去把客房收拾出来给邱家公子住,她平日对着学生们和气惯了,见邱家公子瞧着年纪小,就不自觉地挂上平易近人的笑脸喊他坐。
责初递了个梨给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邱子觉。”
“哪个子,哪个觉?”
“子丑寅卯的子,觉而之渐台的觉。”
责初听了点点头,又问:“多大了?”
“十七。”
责初笑起来说:“同我弟弟一般大,邱少爷是几月的?”
“十二月的。”邱子觉答说,“少夫人叫我子觉就好。”
“十二月的,倒比我弟弟还小些,先前在哪里念书?”
“圣彼得堡。”
“在俄国呀。”责初不自觉地提了眉毛,问,“那今日是从哪里来的?”
邱子觉手里拿着梨,责初一直问话,他也没机会啃上一口,就索性放回果盘子上,说:“今日是从大顺口来的,令帅去火车站接的我。”
责初看到他把梨放回去,才觉到自己一直问话不大合适,于是说:“我去看看房间备得怎么样,你先坐这儿歇一会儿,赶了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