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途
那只不住颤抖的手,“明明手中早就染血无数,如今不过是亲手杀了个人便抖成这般,简直好笑。”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徐明霁垂着头,喉间溢出两声轻笑。
于是不止那只手,连双肩都轻颤起来。
身后的发随着徐明霁的动作向前滑去,遮住他的侧脸,叫秦泽看不清他的眉眼。
秦泽面上仍是冷峻的神色,静静地看着徐明霁发疯,末了才不带什么感情道:“皇上圣意已定,你救不了他。”
徐明霁笑声一停。
秦泽顿了下似乎想了什么又添了一句:“……至少你已经救下他的家人,师兄。”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
“莫要叫我师兄。”徐明霁的声音比秦泽更冷。
于是秦泽那张无甚表情的脸上也不免露出一点复杂的神色。
他自是知道老师早就不认徐明霁这个学生。
可他的师兄选了这么一条坎途,他至少想陪他走过前半段。
秦泽并未答话。
徐明霁却仿佛突然间就恢复了冷静,他放下手掩进袖中,问道:“查到了?是谁放他进来的。”
“沈之平。”
徐明霁微微眯起眼,冷笑一声道:“倒是本官小瞧了他,知道孟州官员救人心切又对林将军一片景仰,便巴巴地引人在皇上面前给林将军上眼药,到头来适得其反,只他一人躲在背后渔翁得利。”
“可惜他很了解官场,却不懂景帝。”
似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口中之言有多大不敬,徐明霁将满是血的手浸在水中,眨眼间便是满盆鲜红。
“对外放出消息,林将军年纪大了熬不住牢狱之苦,病重难堪。”
“既然有人想搅混水,那本官便让这滩浊水混得更厉害些。”
然而在秦泽领命正要离开时,徐明霁却突然阖上眼,连语气都缓了半分:“……你将尸体处理了,送回他家人手中,就说——”
“是宰相徐明霁所为。”
秦泽眉心一皱本想反驳什么却又住了口。
他再清楚不过,没有人比徐明霁更明白当连恨都没有对象时,该是何等地空虚与痛苦。
不知怎的,秦泽想起惊鸿一瞥时瞧见的云家姑娘。
毫无道理地,他就觉得云暄便是那个会陪徐明霁走完后半段的人。
大概是因为那双清瞳中的痛,不比他的师兄,少去半分。
徐明霁虽性子阴晴不定,但多数时候见人还是会撑起个漫不经心的假笑。
只有裴青。
似乎连听到这个名字都会让他疾言厉色,而每次对上裴青,徐明霁都会明晃晃地找茬。
秦泽掀帘离去,他现在大抵明白,徐明霁是在发什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