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境
让云暄想不通的,是林氏平静得过了头的态度。
自徐明霁挑明那番话后没几日,云父便跨进了母亲的院门,通知她准备好抬位事宜。
不是请求或是商量,而是高高在上的指使。
成亲十多年的情谊,到底比不过云父自己的锦绣官途。
云暄只觉得讽刺。
彼时云暄正伺候着林氏喝药,闻言心中一寒。
林氏却是如往常一般坐直了身子,抬手以锦帕轻轻拭去苍白唇角的药渍,静静地抬眼看向自己相伴十几年的夫君,淡淡吐出一个字:“好。”
可她分明瞧见林氏在听闻云父的话后陡然一颤的指尖。
“娘亲!”云暄失声唤了出来。
她的娘亲,明明是那么骄傲一个人。
上前握住林氏的手,云暄看向自己的生身父亲,忍不住道:“父亲,娘亲如今尚在病中,怎好再操劳这些小事。”
小事二字落入云父耳中不由得使他皱了皱眉,冷哼一声道:“暄儿,你是云家嫡长女,事事当以大局为重,如今你失了裴家的亲事,为父再不为云家多做考虑,难不成要靠你来光宗耀祖吗?”
云暄被这话刺得一痛。
她低眉死死咬住了下唇,一言不发。
如若说之前碍于林家与裴家的关系,云父待她与娘亲不过是稍显冷淡,那如今失了云父所求的价值之后,才能看见薄情人最真实的嘴脸。
云父似乎也没想到林氏竟答应得如此干脆,他本以为以自己这个妻子的性格,还有得一番闹腾,眼下顺利达成了目的,云父便又缓和了些语气,清清嗓子道:“……暄儿,今后还是要多向你母亲学习,娶妻当娶贤,你身为我云家嫡女,不可如此善妒,为父是为你好。”
恶心。
云暄从未觉得这般恶心。
她却只能顺从地低下头朝云父行礼,口中应道:“是,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林氏却在此时出了声:“暄儿,你先出去吧,我与你父亲有些话要说。”
云暄闻言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面色平静如水的娘亲。
“咳,行了,你先出去吧。”云父摆摆手赶了云暄出门,看向榻上仍姿容端庄的林氏。
林氏这次如此懂事,叫他多少起了点怜惜之意,如今听听她想要说些什么也无妨。
云暄不知道那日娘亲与父亲究竟谈了些什么,她只知道等父亲离开后,她瞧见母亲靠在窗畔,面上甚至带了两分缥缈的笑意,望着院中那棵枝叶零落的梨树。
第二日,父亲便正式给沈氏抬了位。
云暄看着沈氏温温柔柔地给娘亲敬茶,看着云锦面上掩不住的喜色与挑衅,看着父亲满意地抚了抚长须,给此事落下定音。
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准备好,只有娘亲与她,像是被临时架上去的戏子,口中是不甘愿的唱词。
林氏仍是那般平静,却在当日晚间,再次病倒。
……
没想到早已好得差不多的病,这次竟如此来势汹汹,将云暄打了个措手不及。
府医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道病情有反复也是常理,云暄又急又怕,看着林氏高烧不退面色潮红却唇如白纸的脸,只能叫鹤影替她守着,她去找父亲要牌子。
云父听闻林氏情况危重也是皱了皱眉,忙向太医院递了牌子,连夜请人过府一看。
这是最难熬的三日。
云暄与鹤影交替守在榻旁一刻不敢合眼,连梅枝都被她使唤得脚不沾地,而热度终是在第三日清晨褪了下去。
老太医擦着一脑门的冷汗,似乎也是松了口气:“退了热就好,不过夫人此次病来得如此迅猛,有些奇怪,怕是之前那一场已是叫身子有些亏损了,今后需得静养,饮食也要注意些,万不可再劳心劳力了。”
京城风言风语可是传了好些时日了,宰相徐大人有意与云侍郎结亲,若是在这当口云夫人出了什么情况耽搁了大事,恐怕云侍郎不会放过他。
想起云侍郎要他治好云夫人时严肃的神情,老太医再次举着袖子蹭了蹭脑门,茶余饭后的八卦事他倒也是知晓一些,不过如今朝中暗流涌动,边境局势不稳,他一个小小太医,实在不想搅合进去,毕竟无论是徐大人还是云侍郎,都是他惹不起的大佛。
看着榻上气若游丝的妇人,老太医又想起含冤入狱的林将军,不免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云暄看着老太医眼底闪过的怜悯,自是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对方是常来云府诊治的太医,对这云府中的境况多少也知道些。
老太医执笔写了方子,又仔仔细细交待了云暄各项要注意的事宜,末了看着面前眼底一片青黑的小姑娘面露踌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道:“云夫人的身子是伤了根了,只能仔细用药将养,老夫回去会再仔细研究下,看能不能寻得什么根治的法子。”
云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