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是最耀眼的存在，受着最高礼遇，让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可同样是这个人，会为她炙肉、净面，会与她共骑，把她拥在身前，毫无架子地听着她的指挥。云絮的脸颊埋在胳膊上，甜丝丝地想，陛下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

正想着，就见为首的男人似是有感应般，回头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午后温热的空气中相撞。云絮不知为何有些慌乱起来，她猛地收回脑袋，放下车帘，心脏突突地撞击着，面上泛起红晕。

“公主，怎么了？”夕禾关切地问道。

云絮摇了摇头，小声说：“外面还是有点晒。” 她拍了拍胸口，拿起冰玉吊坠，贴在了发烫的脸颊上。

*

几日后，队伍到达霖国边境。已是初秋时节，下过两场雨后，空气已经褪去夏末的燥热，温度最是舒爽。队伍停靠休整的时候，萧凛说要带云絮去一个地方，拉着她便往身后的林子走去。

整个林子已被萧凛的人包围，不必担心有埋伏，侍卫远远在后面跟着，给两人留出空间。

林中尽是杂枝野草，稍不留神衣服就会被勾住，云絮小心地看着脚下，走得有些费劲。“陛下，你要带我去哪啊？”

萧凛在前砍着遮挡的乱枝给她清路，前方隐约传来急促的哗哗水声，萧凛淡笑着说：“就快到了。”云絮突然想起，一本游记中曾提到，在霖国与宣国交界的地方，有一处瀑布，水流自千丈悬崖飞泻而下，壮观极了。

他们现在不正是在霖国边界吗？云絮睁大眼睛，提起裙摆迫不及待地循着水声向前跑去。萧凛也没拦着，只跟在后紧紧相护。

穿过一段密林，空间变得开阔起来。面前河水湍急流淌，而往上游看去，云絮长开嘴巴，呼吸急促，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斧削般的峭壁拔地而起，顶端被厚重的云雾遮挡，没有尽头一般。白色的水流倾泻而下，犹如银河倒挂，雪白水雾和上方的浓云几乎要融为一体，奔走在悬崖的黑石之上。巨大的冲击伴随着轰然巨响，似是雷劈山崩，万马奔腾。

云絮呆呆地望着，半晌说不出话。纵是她先前对着文字和图画万般想象，在四壁筑起的锦笼里，如何能想象出这样的画面？

白色的浪潮翻滚着随河流推进，如银似玉的水珠飞溅，融入空气中，随风扑来。不知是否因沾染了水珠，此刻那双因震惊而睁大的乌眸也漫上了一层水光，眼眶泛红。

云絮感觉强烈的情绪在胸腔翻涌，如那浪潮。许久，她回过头，看向那身着玄色常服的高大男子，在水雾间，仿佛一只凌厉孤傲的雄鹰，随时可以展翅凌云，搏击长空，而此时却守在她这只刚出笼的小雀身旁，将她护在强大的羽翼之下，把她带入更广阔的天地。

“陛下……”两字呢喃轻易消散于水雾，没有传到萧凛的耳朵。云絮轻喘着走近他，正待说什么，忽然一滴豆大的水珠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额头。她迷茫抬头，而下一秒，骤雨倾落，凌乱急促的水珠轻砸在她的面上。

萧凛紧皱起眉头，这里无处躲雨，他赶忙脱了外衫，罩在云絮的头顶。他倒是没有想到会赶上一场急雨，小公主这样娇气，天气本就微凉，若是再淋个透，非要生场病不可，是他疏忽了。

他搂过云絮的腰，正要把她抱起，却被怀中人躲过。云絮向前跑了几步，把头顶的外衫往下放了放，仰头含笑迎着雨滴，直到她的面上和额发全部被水光浸透。漫天的水帘与身后的银瀑交织，水汽萦绕，宛如仙境。

她在雨中笑得绚烂如虹彩，清甜的声音染着畅快的笑意，喊道：“陛下，我好开心！”

密集的雨珠透过单薄的中衣，已经把萧凛全身染湿，他知道此时应尽快带她回去。可面前这雨中的小精怪，似是对他施了法术。飞瀑的雷鸣叠着淅沥雨声，竟都盖不住直冲耳边的心跳，

“扑通、扑通——”

水声渐消，万物失形，天地只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