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
夜晚降临,琼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不想沾着枕头后才翻了一次身便一觉睡到天光。
一夜无梦也无事故发生,新的一日在清脆的铃铛声中拉开帷幕。
清晨,细雨婆娑,刘姥姥和女儿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挑着两筐菜送到山庄。
厨房里一早为她们煮好了加红枣和蔗糖的姜汤,母女俩趁热喝了姜汤,身上心里一齐热乎起来。
刘姥姥去到供奉三清祖师的大殿里上了香,默默祷告一番后,以比之以往更虔诚的姿势扎扎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才去偏殿寻山庄年纪最长的净如道长说话。
净如便按照琼真昨日吩咐的将十锭五两重的银锭子包在厚布包袱里递给刘姥姥。
“这里面一共有五十两,二十两是因你家送来的菜蔬新鲜有贵人过来吃着觉得好额外给的赏银,另外三十两是观主给的,她昨日方知道你家出了事情,今日早起便送了银子过来,让你用这些银子给青儿爹请个好大夫好生瞧瞧别落下病根儿,算是咱们道观一份心意,您别嫌少。”
刘姥姥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这些天道长们已经帮衬了我家许多,月初刚收了道长们十多两,如何还能没脸没皮地再收这些,我们虽手头不宽裕,却也没有紧着一头羊薅毛的道理,道长快别臊老婆子了!”
净如忍笑劝道,“这是哪里的话,一则扶危救困是我们出家人的本分,若是没看见也就罢了,既看见了若是置之不理只恐有损修行,您收银子,我们收功德,岂非两厢便宜?再则,青儿怎么说也是在这里学文识字,虽与我们没有正式的师徒名分,却也有香火情在。您执意不肯收,可是怕我们拿青儿抵债度化她出家?”
刘姥姥知道净如道长故意这样说其实是为了顾全自己脸面,可她最后那句玩笑却也隐隐戳中自己心中隐忧,感激地笑了笑。
净如见她笑得勉强,又说“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们观主的俗家表妹如今也在这里读书,青儿若是投了她眼缘,做个伴读可还使得?你们家若连这个也不肯,这些银子就姑且当是借你们的吧。”
刘姥姥低头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早看出来山庄里从观主到各位道长都是有来历的,也看得出道长们虽不接受外面的香火,财务上却很富足,又想到家里如今面临的种种困窘,到底这银子还是比面子更要紧些!
“多谢道长们一片善心慈意,解了我们一家的燃眉之急,这些银子老婆子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回头家去教青儿丫头写了借据送来。”
刘姥姥红着脸收好银子,又想到昨日傍晚遇到的一件事,便提出想求见观主一面。
净如心想这银子可算是送出去了,留了刘姥姥在自己这里喝茶说话,遣有冬去请示琼真是否有空。
不一会儿,有冬没回,却换了有秋奉命来请刘姥姥去见观主。
两人各撑一把竹叶纹油纸伞沿着平整的青石路面向庭院最深处走去,烟雨朦胧中望去,处处都是刘姥姥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卉,就连雨水闻起来仿佛也是清香扑鼻的,重重楼宇檐廊延伸向远方,整个山庄宛如封存在画卷里的仙境一般。
有秋是个沉默内敛的性情,全不像其他三个有那般叽叽喳喳爱唠叨,刘姥姥因心里存着事也打不起精神说话。
一路上很是安静,往往走很长一段路才能看见个把人影,那是山庄里干杂活的
粗使仆妇,可哪怕是这些粗使下人,她们的衣装形容,仪态举止也比镇上财主家的管事婆子们端整体面。
此刻,刘姥姥突然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深刻意识到,哪怕道长们平日里看起来再是亲切和气,她们也都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同自己一家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一股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刘姥姥一想到昨晚那位神仙一样的公子想要拜托自己的事情,以及很快就又要见到的如同仙女下凡的年轻观主,心中挣扎不已,既担心惹祸上身,又怕自己会错了意误会好人。
矛盾之下,刘姥姥越走越慢,一面走,一面在心里不停喊元始天尊显灵、太上老君保佑。
有秋也不知道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只默默走近,一手撑伞,一手摸出块还热乎着的奶糕递给刘姥姥。
刘姥姥看着伞下那张比自己孙女大不了几岁的清瘦脸庞,笑着摇头,“好闺女,多谢你,老婆子不饿,你留着自家吃吧。正是长高抽条儿的时候,你瞅着可比其他几个孩子瘦多了。”
有秋抿唇一笑收回手,没有解释自己其实是个怎么吃都不长肉的奇怪体质。
刘姥姥心里紧张,又看着有秋这孩子生得瘦弱,性子也不活络,又想着青儿每回上学家来常说有春、有夏、有冬几个学得怎么怎么,就是很少提有秋这个名字,心想这约莫也是个不受宠的孩子。于是问道,“你老家是哪儿的,师父们对你好不好?”
有秋看出老人家心里存着事,本是不爱说话的人,却也破天荒地接过了刘姥姥的话头,“我一生下来就没了爹娘,吃百家饭长大的,以后观主在的地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