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婴孩的啼哭，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裴宵艰难地睁开眼，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渐渐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又做梦了。又做了……关于她的梦。

自南下后，这梦便止了，他也许久不曾想起，不料竟又这样突兀而至。

梦里难言的心绪在醒后仍有余韵，这是他已经习惯了的。这一回是……惊惶、心疼、酸涩，他为此失神了良久。

直到叫窗外一缕光晃得一个激灵，裴宵才想起自己眼下的真实处境。

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另一侧的床榻已经空了，薄衾折叠工整放在床头，仿佛没有人睡过。

心下一惊，几乎瞬间便飞一般掠出门外，放眼望去并无人影，裴宵抑不住心底蔓延上来的惊惶，慌不择路地向前奔去。

“戚兄，可是在寻小戚？”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屋门打开，魏琏出了来，边走向他边道：“小戚一早被萍儿拉着去捞鱼了，她怕你担心，专程叫人在这里候你起来好告诉你。”

裴宵一宿都不知安放在何处的心这才落了回去。正了正神色，他含笑拱手：“多谢了。不瞒你说，方才吓坏我了。”

“理解。都是养着妹妹的，我猜到你会有多着急，这才自告奋勇留下来安你的心。”魏琏刚好来到他身侧，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走，我带你寻她去。”

两人闲闲说着话，很快就来到魏琏说的地方。

这里是寨子的最下游，地处一个小山坳间，如此规模的一个鱼塘，应当是人工挖出来的。裴宵猜想。

“小戚妹妹，快把桶拿过来，我又抓到了。”尚未走近，远远的便能听见一片欢声笑语。

“二兄偏心。”这是萍儿的声音，娇憨可爱，“小戚姐姐的桶都装不下了，这一条就给我嘛。”

孟如意其实有些害怕这些在桶里挣扎着乱跳的大鲤鱼，奈何魏晖太过热情，她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正好就着萍儿的话头，她把身前的桶往萍儿的方向推了推，“喏，萍儿，都是给你的。”

没推动。

却晃得惊了里头的鱼儿们，一尾鱼拼尽全力弹跳出水桶，向着她的方向袭来。

孟如意顿时花容失色。

将将走近的裴宵来不及阻止，眼看着那鱼从桶里窜出来，鱼唇碰到了她的下巴后栽了下去。

“啊……”孟如意腿一软，跌坐在地。看着那伏在她脚边还在挺身的鱼，只觉无力，想往后退也不得，浑身颤抖。

熟悉的刺痛感涌上心头。

来不及多想，裴宵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抄了起来，往后退了两丈远。感觉到她在怀里发抖，不觉哄道：“好了好了，不怕了，不怕了。”

孟如意原是咬着嘴唇，极力忍着，到底在这一声声的轻哄声中再也按不住委屈，瘪瘪嘴，抽泣出声。

裴宵心中软成一片，将下巴放在她头顶，愈加温柔地安抚。

等到她终于不哭了，裴宵才察觉不妥，将她放了下地，眼前站着神色各异的魏家三兄妹。

“小戚姐姐你没事吧？”萍儿见他们终于分开，这才凑上来，愤愤道：“那臭鱼太讨厌了，居然敢亲小戚姐姐，哼，我二兄都不敢呢。”

“疯丫头胡说什么呢！”被忽然提及的魏晖面色瞬间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要去揍她，萍儿身手敏捷地躲到了魏琏身后。

魏晖见打不到，才后知后觉想起解释，“小戚妹妹你莫听那丫头浑说，她幼时高热烧坏了脑子……”

“你才是小傻子呢！”萍儿听到这一句，仿佛炸了毛的猫，顾不得躲避，闪身出来与他吵闹成一团。

“好了好了，客人在呢，都别闹了好不好？”魏琏见他兄妹二人闹得实在不像话，才出声劝阻道。

将两人各自分开，他笑着叹气，对裴宵和孟如意道：“叫你们笑话了，他们年岁小不懂事，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们道歉。”

裴宵昨日便看出了魏晖那点心思，只听萍儿那样说，心中还是十分不悦，却也不好表现太过，只勉强笑笑，没有说话，将孟如意往他身后拉了拉。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魏琏见状，转移话题道：“小戚想是害怕这些鱼了吧，走，咱们去别处逛逛。”一边说，一边对魏晖道：“小晖，你捞上来的鱼，你负责送去给池叔池婶吧。晌午给小戚加个菜压压惊，怎么样？”

魏晖此刻垂头丧气的，听了兄长的话，点头答应，将蹦出来的那鱼扔进桶里，一手一桶，大步往寨子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