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箭与茧（二）

在那之后，她重新回归到了自救的尝试中。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自己。

人拼尽全力，殚精竭虑，却仍有可能一无所有。

当她为了这个事实期期艾艾，肝胆俱裂之时。这世界仍在运转着。

而她的覆灭，也与驱动这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无碍。

在这一切之上，并不存在一个人格化意志，为了她对人间进行公正的审判。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非要保证自己的存续不可。当结果已被偶然性污染，人们就需要利用选择去回答一个问题：

即使献出一切，也无法保证自己能走上“正确”的道路，即使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并没有让你更靠近“正确”，你仍然会捍卫自己选择的权利吗？

她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无论道路尽头，是否存在绝对公正的终焉裁决，她也绝不出让思考与抉择的权利，这作为人所被赋予的唯一的自由。

这个答案，是她对自我的完成，也是她崭开迷雾的最后一剑。

她怀揣着这样的决心，坚持不懈地从谕中搜索能够挽救自己的信息，然而一无所获。

那些没有留下后代的神女，对自己逐渐冷却这件事，不曾挣扎过，在合适的某一天，她们就会爬到预先准备好的洞窟里，端坐好，等待最后的时刻。

而甬道的另一头，是虔诚跪拜求愿的信徒。

无法度己，却要度人。

从过去的回忆中不曾搜集到有效的信息，她只能拜托妈妈。

“妈妈，为什么留下后代就能中断甚至逆转结晶化的过程呢？”

“可能与森守被转移了有关。”

“可是，森守被封为装置和能量两部分，能量在妊娠的过程能够转移，装置呢？”

妈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从你的培育过程来看，能量会为自己改造装置。”

她思索良久，才问道：

“当初培育我之后，还留下了什么吗？”

注入能量后，个体如果能在最初的磨合中生存下来，那么能量就会对机体持续的进行改造。

多年以前，科研部的人说的‘融合’就是之这一个过程吧。

如果融合达到某一个程度，就无法通过手术的方式将能量抽取出来，只能进行转移。已知的有效转移方法就是妊娠。

拒绝了这一选项，就只能等待死亡后，将心脏挖出来，等到下一个合适的继任者出生。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能量又会与失去生命的装置逐渐分离。以便进行下一次注入。

“所以，现在就是要找到除了妊娠之外的转移方式。”

如果能够成功转移，她的身体也会恢复到人的状态。也不需要移植心脏了。

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次连接次级中枢，她的结晶化速度就会加快。现在，有些内脏都受到了波及，只能依靠其他介入方式，暂时延缓这个进程。但是收效有限。

她被特地交代，绝对不可以在其他场合启动森守。任何一次的规范外启动，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在但其实，她被关在这里，整日就是看资料，计算，写分析，也没有需要用到森守的场合。

她本是这样想的。

直到那一个晚上，她发现原本高悬于天顶的月亮，离大地越来越近。

这个世界的人们总是在逃命。

建好的房子不消几年就会被夷为平地，陌生的脸孔变得熟悉之后，不知何时就只能在石碑上的照片上再会。

但活着的人从未放弃过逃命。

他们总是尖叫着逃开死神的狙击，流亡的步履混乱中又有几分秩序。

这又是一个流离的夜晚。

将玉轮悬挂于夜空之上的绳索终于被剪断，月亮如同受到了召唤一般，奔向了惊惶的人间。

曾经皎洁的明月，凑近了一看，也不过是块阴森可憎的石头罢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带来阴影的面积如此广阔，但凭着双腿，绝不可能迈向那遥不可及的边际。

这一次，没有人可以逃过了吧？

担负着必须从每一次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使命，一次又一次地从废墟中重新站起来的凡人们，终于感觉到了疲惫。有些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行了跪拜之礼。

像是膜拜这灾厄，又像是膜拜某一位不曾被记下姓名的神明。

然而，在山顶与天空的连接处，浮现出了一张弓。

弓形巨大，以致于它能与堕月相匹敌。

发着蓝光的箭支从夜色中浮现。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它飞了出去。在天空中留下一道耀眼的划痕。

庞大的月亮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星河骤显，光芒炸开，在夜空中遥远的一点。

人们凝望着夜空，没人发现，山顶之上，有一道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