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改制
就在崇祯暴怒离开文华殿的傍晚,司礼监直接向南直隶下发了两道旨意。 因是绕过内阁下的旨意,京中的朝臣对这一切暂时还无察觉,倒是有胆大的翰林,把这个消息送到了东宫这里。 朱慈烺正用着晚膳,就听田存善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接着便是徐嬷嬷埋怨的声音,“你个老泥鳅,殿下正在用膳,有什么事,不能待会儿再说?” “哎呀!我的姑奶奶,等不及啦!” 话音刚落,田存善短粗的身形出现在了朱慈烺视线当中,气喘吁吁说道:“殿下,詹事府的几位师父一齐在东宫候着,说是等着要见你,似乎是有大事了!” “大事?” 朱慈烺也意识到了似乎有些不太寻常,顾不得用膳,起身披起一件外袍,匆匆出了钟粹宫的大门。 朱慈烺走的甚急,田存善跟在他身边,一边小跑,一边替他系着衣带。 詹事府一共来了七人,除吴麟征和吴国华之外,陈名夏和杨廷麟也在其中。见这么多人候在了东宫的殿外,朱慈烺走到了吴国华身边时,低声问道:“吴师父,发生了什么事?” 吴国华还没有回答,他身后的六人却是眼巴巴看着他,齐齐见了礼之后,均是一言不发。 朱慈烺更是奇怪,不由停下脚步,看向了吴国华。 吴国华凑近他的身前,低声说道:“殿下,兹事体大,咱们不妨进去后详谈。” 进殿后按尊卑坐下,隔了半炷香的时间,却无一人率先开口。 朱慈烺皱眉道:“各位先生今日是怎么了?” 吴国华轻咳了一声,斟酌着说道:“皇上今日给南直隶下了两道诏令,我们商议了之后,都觉得甚是不妥,因此想请殿下劝劝皇上……” 朱慈烺立时就嗅出了这里面不一样的味道,问道:“父皇下往各地的诏令,未下发之前,都会照例抄到东宫一份,本宫还未见到诏令,各位先生又是如何知道的?” “皇上这一次是乾纲独断,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更没有通过内阁,用六百里加急直接发往了南直隶。因是杨士聪拟的诏书,他写了之后,立时默写了一份出来,给到了杨伯祥这里。” 吴国华这句话虽是解释了原因,却又引出了更多的疑窦。朱慈烺不由看向了杨廷麟,希望从杨廷麟这里得到更多的解释。 杨廷麟面带愧色,低头道:“因事情重大,臣没有先来东宫给殿下汇报,实是怕给殿下引来祸端。” 吴麟征当即将责任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接着说道:“不错,杨伯祥先是找了臣,说是趁着殿下不知此事,由我们几个一起向皇上上疏。不过臣觉得,我等都是东宫的臣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殿下,这才来和殿下商量一下。若是殿下点头同意,我们就一起上疏,劝皇上收回成命;若是殿下觉得风险太大,我们便装聋作哑,等过几日南直隶那边传了消息,再做打算。” 朱慈烺仍是听的一头雾水,吴国华催道:“圣生,事出紧急,你就不要这么多废话了,快让殿下看看诏令。” 吴麟征迟疑了一下,将袖中的两叠方方正正的纸块递了上去。 朱慈烺先展开其中一张,仔细的看了起来,待看到“凡直属地亩,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上等、中等,按其多寡摊入丁银,至于下等及有家无地之人,清查之后,免其一体均摊。务使税赋压实在有田之人身上,而非无地穷民身上……”,朱慈烺当即合上了奏疏,惊问道:“父皇这是要清查田亩,把税赋摊入到田亩之中?” 东宫的一众属官齐齐点头,只有吴国华回应道:“皇上这是要摊丁入亩。” 朱慈烺闭上了眼睛,咀嚼起诏令里的深意。 在此之前,甚至上溯千年,历朝历代都是按人丁收税,寻常的百姓,不论田亩,每年须均摊承担田租、丁税、杂赋和徭役。 直到几十年前,张居正推行新政,将所有的税收统一为一条征收,所有的役税都含在了税赋当中。如此虽是大大减轻了百姓的负担,然而按人丁收税的模式还没有变。 失地的百姓不堪重负,自然无力缴纳税赋,而那些兼并土地的大户,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仍然只缴纳极少的税赋。更有无数的官绅,虽侵占了不少土地,因有功名在身,被免除了税赋。 正因如此,这才有了南直隶虽有万顷良田,却无法收上税的局面。 可以看出,崇祯的这道诏令,正是针对此痼疾而发。 所谓的摊丁入亩,无非就是让南直隶清查田亩进行上报存档,由户部定下税赋的总数,按照每户所占田亩的多寡来均摊赋税。 如此一来,那些占地多的大户,就要缴纳更多的税赋,而少地无地的百姓,则少交或者免交税赋。 朱慈烺完全可以理解父皇的想法,可心中却还是有太多的疑惑。 如此实行下去,固然是免了不少百姓的负担,可大户也是普通百姓,若是一省税赋都摊派到大户身上,不是把大户也给逼死了吗? 见朱慈烺久久不言,吴国华有些着急,说道:“殿下,你不妨看看下面的那道诏令,那才是取乱之道。” 带着疑惑,朱慈烺依言展开了第二张纸,“……南直隶各州县,多属以粮载丁,绅衿贡监等、尽皆优免税赋。自今日始,将优免之名永行禁革,绅衿贡监,与民一例纳税。每新立绅士、儒户、宦户者,着照例优免本身一丁,其子孙族户滥冒,及私立儒户宦户、包揽诡寄者,查出治罪。” 这一次朱慈烺毫无停顿,一路看到了末尾。这道诏令倒是解了他的疑惑,却给他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