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傍晚,玉阳城外。金辉渐敛,暝色沉染。
“叔父……”闻琰满面愁容,“密探来报,消息走漏,王上警觉,已下令搜查。此时赴约,太过危险!”
他仍想劝阻,玉阳君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叔父当然明白,然事态至此,并无回旋余地,公子归国,处境艰难,急召求援,我怎可不去拜见?”
“可是——”
“记住我说的,护好自己,谨记此事与你无关。”
“……是。”
闻琰颔首,神情依然凝重。虽也深知公子冒险求见,必有要事,不能推辞,但他实在担忧。
“叔父,此去相爻,千万当心!”
闻天阔登上马车,回身温和一笑,点了点头:“回去吧,莫要担心。”
马车缓缓启动,愈行愈远,在昏暗的天色下逐渐淡出闻琰的眼帘。
目光顺着蜿蜒的辙印收回,他叹了叹,定下心神,转身回了城。
-
逐风与阿越的比试最终定于三月初一,地点就在曲水之畔。
两天前,祝黎领军于城北五里外进行演练,对效果不甚满意,认为兵士武力不足,急需增进。
今日,他得知比试消息,颇感有趣,特来观战,想一睹传闻中击败慕海之六合的无名之剑是何等威力。
阿越修习濯心,内力瓶颈尚未突破,但外功已长进不少,自觉若再回到负伤那夜,必不会再输给那细作。
饶是如此,此时的她仍然有些忐忑。这半个多月以来,逐风也没闲着,听说他日日向祝黎请教,已将“清慧”突破至第六重。
据沈仪所讲,清慧乃祝家家传武学,共九重境界,祝黎初来虞国为千夫长之时,便挑了资质上佳的几位亲卫传授,最后只有逐风脱颖而出,修炼成功。
阿越尚不知清慧剑法招式如何,这场比试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逐风亦是又兴奋又紧张,将佩剑擦了又擦,生怕沾染上一点灰尘而表现出不敬。
公平起见,阿越将破晓交给了无疾,改用昨日新买的一把。
无疾捧着破晓,在就近一处阳光之下正襟危坐,神采奕奕,与平时判若两人。
祝黎与沈仪身披树影,并肩而立。
“打赌吗?”沈仪笑睨身边人。
“不打。”祝黎面无表情。
“哎,无趣如你,罢了罢了。”
比试双方相行揖礼,各自长剑出鞘,霎时锐意凛然。
沈仪挥了挥手,示意开始。只见那方剑光双闪,利刃同起,迥然招式初露锋芒,皆风采夺目。
祝黎目不转睛,眼神则渐进深沉,静观许久后,轻叹了一声。
沈仪诧异:“怎么,你觉得逐风小兄弟会败?”
“阿越姑娘内力稍弱,此局尚不知胜负。然单论招式,优劣已定。”
“哦?”沈仪摸着下巴,“所以,你认为清慧不如无名?”
祝黎坦诚答道:“是。”
阿越身法轻盈,剑招精巧,极擅化解攻势,应对游刃有余,出剑迅猛凌厉,精准无误。相较之下,逐风的剑术多有不周之处,但气势相当,未处下风,也算从容。
“到底为百年传家绝学,经你改良,已大有增益。逐风即便修为尚浅,技不如人,也可凭功底相抗衡。综合下来,你祝家剑法未尝会输。依我看,是平局。”沈仪对祝黎道。
此刻战况胶着,剑鸣声声,光影缭乱,纠缠不清,双方都尽显神通,胜负难分。
祝黎已心有定论,对比试结果并无兴趣,他偏开目光,瞥见了斜前方跪坐着的无疾。
沈仪看得眼花,也转开视线缓了缓,望着他那令人头疼的病人,略感新奇,自语:“今天倒是挺有精神。”
无疾肩背挺拔,两手托着破晓,将剑身始终保持水平。这姿势换常人也不易长时间维持,而他竟能纹丝不动。
祝黎目光微凝,淡然开口:“他的病,可是有些起色了?”
沈仪摇头,叹了叹:“并无,方子几变,非但无效,反有加重迹象,上月饮了几天汤药后作呕不止,遂停了。内力疏导也收效甚微,脏腑有渐衰之险。他不记前事,详细病因病程甚至具体年龄都无从得知,实难诊治。”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对他体内蛊毒有了几分猜测,应是取自大泽虫沼。”
“大泽……朱罗山脉与苍梧之间,那处毒虫遍布的险地?”
“正是。”沈仪接着说,“几年前为求药材,我与几人冒险进入那里,差点丢了性命。那里头的毒物真可谓千奇百怪,有能让人生不如死的,也有使人飘飘欲仙的。还记得当时我被奇毒催出幻觉,欲念肆虐,丑态百出,幸好未被同行者瞧见……”
“……”祝黎静静听着,视线仍落在无疾身上,意外察觉怪异之处。
耳畔风吟剑啸,比试已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