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世面
隔了半晌,她轻声道:“谢谢师父。”
屏风那头很安静,不知道师父秦愚是不是已经睡着。
这一天骑马赶路,甚是颠沛,方才还不觉得,此时陷在被窝里,热乎气儿一上来便渐感抵不住的困倦无力,越来越昏沉,不一时便睡着了。
新京城冬日里开城门时间是卯时正,秦愚和宁娈师徒二人是辰时二刻左右入的新京城。
进了城后二人便下马,一路牵着马行到一条行人往来穿梭不绝、热闹非常的主街道上,左右两边都是两三层高的楼阁耸立,有酒肆、有茶室,也有各色营生的铺面。
这里同永宁城的繁闹不同,闹中又有静,三步一景,处处雅致。
楼阁亦是精雕的门头和飞檐翘角,就连外头横斜出来的幌子都做得各有奇色、妙趣横生。
巧的是这条街上也有一家客栈叫--“枫秦客栈”。
宁娈指着那间客栈,“师父你看,和窦城的客栈招牌颜色雕刻都是一样的。”
秦愚笑着点头,“我们这几日就在这里暂住下了。”
进了枫秦客栈,宁娈才回过神儿来,想来新京这家也是秦家庄的产业了。
果然,那枫秦客栈掌柜的一见到秦愚进来,便快步过来毕恭毕敬地行礼,笑着道:“昨日便听说庄主这两日会过来,一早房间已经安置妥当,终于把庄主盼来了。”
秦愚便也笑道:“有劳张伯。”
掌柜的又转头看向宁娈,带着种长辈的慈霭笑问道:“这位便是庄主的新徒阿娈姑娘吧?”
宁娈懂事的矮身盈盈一拜,又被张掌柜一把虚扶住,“使不得,姑娘是庄主的首徒,该是老朽要拜见姑娘的。”
他这般说倒让宁娈愈加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看向秦愚。
秦愚便对张掌柜道:“张伯是秦家庄老人,当得起她这晚辈一拜,莫谦辞了。”
张掌柜闻言便笑吟吟地受了。
新京的枫秦客栈比之窦城的枫秦客栈自然是大有不同,里面的装饰甚是堂皇贵气,来往住客打眼一望也都似富商模样,各个穿得华丽非常,身上的金饰玉件也甚琳琅。
宁娈从前在品月楼中时虽到底未正式待客,但富贵总还是见过一些的,可自入了秦家庄后,入眼皆是朴素生活。
此番再见着这金玉琳琅的场景,倒显得师父秦愚那一身荼白的缎袍过于素净了。
张掌柜交代了伙计看店,又着人将二人的马牵去饲喂,他便引着秦愚和宁娈二人离开前厅去了后院。
后院里种了竹,冬日里也甚青翠,竹旁一小门,门下石阶七八级,上去推开小门后,里面另有一番天地。
开阔的走廊,廊檐上竹帘半卷,显是新近又打扫过的模样。
过了走廊便是一处阔大的厅堂,各色各物俱全,甚至还有新鲜的红梅插瓶。
宁娈隐约似嗅到一些香味,便随口道:“好浓的香气。”
张伯道:“依着庄主的习惯,院子里倒并未熏香,只是今年院墙夹角里的那棵柠果不知怎的,前几日打了成片的花苞,昨日一看竟绽放了大半。我想着庄主虽闻不得桃花香,这柠花香倒是闻得的,便未修剪,也算在院子里多个趣味。”
柠果自来是在四五月份开花,几时有冬日里开花的道理,可仔细嗅嗅确然是柠果的花香。宁娈暗自感叹,这新京里果然是处处稀奇。
厅堂虽大却不冷,四角各自生着暖炉,加之外面阳光正盛,一切都显得暖意融融。
秦愚解下身上的披风系带,宁娈顺手便接过去,左右瞧着正不知挂哪,张伯又自她手中接过,动作熟练地将披风挂好。
秦愚随后问道:“展四娘那里打听好了吗?韩府上是怎么个打算?”
张伯道:“说是要等过了除夕,初二那日便要对展四娘行私刑去祭那位死去的韩小公子。”
宁娈听得有些惊住,今晚便是除夕,若再晚几日,怕是当真便赶不及了。只是若对方真的是新京里的大官,不知师父又能有何法子救人?
秦愚对张伯道:“着人给韩府送拜帖吧,我午后过去拜会。”
张伯犹疑道:“不若···便找两个好手偷偷潜入韩府救人,又何劳您亲去。咱们秦家庄和那些朝廷里的官员一向素无往来。”
张掌柜的意思秦愚自然知道,这些朝廷里为官的素日里贪婪,为一个已脱离了秦家庄的展四娘去卖一份人情,所耗费的怕是大大不值得,倒不如悄无声息救出来,自然省心。
秦愚在茶桌前坐下,绿瓷的茶壶里是热茶,张掌柜为他斟一盏茶,又为宁娈斟了一盏,唤着她也来坐,自己则最后坐下。
秦愚轻轻呷了口茶,说道:“韩府里也并非没有好手,恐怕想悄无声息救人不是那么简单,若一救未成,展四娘怕是没了活路。好赖曾是我秦家庄的人,纵然离开了,当救还是要救的。”
张伯点头应下,便出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