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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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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担心师父,可也知道自己确然帮不上什么忙,便不再多言。

新京城枫秦客栈后院里给秦愚留下的这间院子很雅致,房间也颇有几间,宁娈用过饭后自去房中休息了。

过了午后,她耳听着秦愚出了门,心里想着不知师父几时才能回来,又是否能当真将展四娘带回。

干等无趣,她默了会书,又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这白日里的一阵浅眠竟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师父在秦家庄的桃林里,师父倚坐在桃花树下饮酒,她便在他的视线里跳舞。

她虽然习武的天赋实在一般,但于舞艺这事上倒颇有天资。

从前在品月楼时,日日被逼着练习歌舞,甚或弹奏之艺,自脱离品月楼后,本以为这辈子都再不用跳舞娱人,却不想梦里面再次起舞,竟是跳给师父秦愚看的。

终究心境同以前已然不同,纵然是在梦里,她亦可知道自己这一舞是欢愉的。

她的身姿柔软又舒展,在一动一挪之间有桃花纷纷落下,花香随风而飘忽不止。

本是一场美梦,梦中自己正自欢悦着,展着长袖在一扭身的间隙中,却突然瞥到桃花之后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身着鸦青色的广袖长袍,站在桃花纷乱中便像在这艳色中平白泼洒了一抹浓重的墨晕。

长袖落下,她看清了那人面色,惊得向后退了一大步,彻底扰了这一场好梦。

宁娈自梦中惊醒时,抬眼便看见师父秦愚不知何时回来了,此时正站在一边不远处那个暖炉旁用一把炭夹子夹了碳放进炉膛中。

他没回头,但似是已知道宁娈醒了,问道:“做噩梦了?”

宁娈手指搭放在胸口处,头脑尚迷糊着,脱口便回答道:“梦见师叔了。”

她看见秦愚的背影一顿,倒也未说什么,只是道:“床榻上方能安睡,怎的还趴书案上睡着了。”

宁娈这会儿清醒了些,可顾不上再听教训,急切问道:“师父救人还顺利吗?四娘呢?”

她刚问完,就见展四娘挑起竹帘走了进来,仍旧像从前那样大声笑着道:“小阿娈这般记挂着我,我总归是欣慰了些。”

几个月不见,乍一再见宁娈面上的欣喜绝非作伪,想起初到秦家庄的那几日,多亏得四娘照拂,初来乍到的日子方没那么难熬。

宁娈笑着从书案后起身迎向展四娘,拉着她的衣袖一径打量着,展四娘虽是比不得之前那般丰腴了,面色也憔悴了些,可到底尚全须全尾着,这便很好。

展四娘亦笑着任她打量,同时也打量着她,几个月不见,她似是哪里不一样了,可片刻之间又瞧不出来。

那边秦愚将炉火拔旺,将桌上茶水放置于铜炉上端座着,很快茶水便热了起来。他再提着壶到桌边,这会儿展四娘和宁娈也走过来,宁娈便就势接过了师父手中的茶壶斟起茶来,又各自分茶给师父和四娘两人。

三人各自落座后,有片刻间的沉默。

宁娈好奇师父究竟怎么救回的展四娘,可他二人似是无意聊起其中详细,她便也无法问,只能那般干坐着。

片刻之后,展四娘终于端起自己面前那盏茶来,眼睛望着茶汤上漂浮着的丝丝缕缕的热气,随后轻轻叹出口气,声音中含着几分幽怨道:“庄主既不愿圆我鸳梦,偏又不能对我的事情做到袖手旁观,我展四承庄主这许多恩情,又该如何报答呢?”

秦愚面色平淡,只用手指轻点在茶盏边沿上,对展四娘道:“无须报答,你在此间安心养伤,待养好伤,便来去随意吧。”

展四娘面色有些许黯然,垂眸沉默半晌,终究未忍住,轻轻道:“庄主这样的人,当真让人难论爱恨,我展四自认风情不差,可在你这里,竟连一夜温存都求不得。”

秦愚抬头蹙眉看她,面有不豫,“小徒在面前,混说些什么。”

展四娘当即笑道:“阿娈又不是小姑娘,有何话是不能在她面前坦言的?”

秦愚道:“按年岁她比你我都小上许多,莫在她面前胡言。”

展四娘似听了笑话般,倏尔转头望向宁娈。

宁娈面上带着些许尴尬,想着自己是不该坐过来的,似是要起身,却又觉此时起身难免平添突兀,正自犹豫不决间,她面上微微泛着红,牙齿轻咬下唇,既有年少女子的清澈无辜,又带着一股不自知的妩媚。早已同数月前那个眼中只有拘谨和畏惧的模样判若两人了。

展四娘不知为何便笑起来,转而又收了笑意,言辞愈加尖利起来:“秦愚呀秦愚,那晚我劝过你的,你这般人物,本不该收徒,更不该收她为徒,你既不曾听劝,便等着总有一日,要给自己惹出祸事来!”

宁娈不知话怎的又转到自己这边来,愈加坐立难安。展四娘这话说得又委实古怪,好像含着什么深意。师父为何不能收自己为徒,既收了,又能惹出什么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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