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刺杀
时间周而复始,转眼又是年根底下。
近日钟离九整日里与人在密厅中相谈,不让旁人靠近。嗅春苑中来来往往许多生面孔,看面色都讳莫如深,像在筹谋着什么大事。
钟离九既忙,便顾不得旁的,宁娈倒得了很多的空闲,白日里时常便要向外面走一走,最远也不过就是那座枫山,还总有阿吉和孙福相跟。很多时候花间月也会一同出来。
但自那日她逃走后又返回,便再无逃走的举动。宁娈没有问过她为什么回来,这世上的人总有许多不得已处,在处处的左右着自己所做的每个决定,无需多问。
反正日子一天天过,有不同,却也没什么不同。
新年那日,钟离九收到一封书信,是汝先生所写,上面言说他近日研得一副好药方,正可治阿吉的眼疾,或许能令阿吉复见光明。
阿吉得知之后倒没有太多喜悦,“主子,我已然适应了不能视物的生活,便无须再麻烦汝先生了。”
钟离九睨了他一眼,不容反驳道:“汝先生初六便到,你且安心等着,不必胡思乱想。”
阿吉便也不再作声。
晚上厨房里包了饺饵,宁娈亦下厨做了些点心小食,几人欢欢快快地过了年。
年夜守岁之事便只阿吉和孙福去做,钟离九因前阵子事忙,甚少宿在卧房之中,这日乍得清闲,自然不愿放过。
于此事上,女子要百般学习受教,男子却多是无师自通,姿态离奇、花样百出。
宁娈的骨头似都被热油沸得酥软了,鬓发散乱、钗坠四荡。
口中碎玉衔珠似的,倏尔吞声、倏尔呜咽。
一场雨落后,竟似媚得没了边儿,早不是从前那个娇怯的样子。
初六那日,还未到晌午,钟离九便衣着妥当要出门去。
人已走到门口,又绕了回来,让宁娈简单整饬一下,与他一同出城外去迎汝先生。
在钟离九的身旁,阿吉和孙福自然是不必相跟的。
两人出门坐上马车,卢良驾车,一路向城外行去。
出了城门,外面便是新京城的外郊,外郊不似城里到处是建筑民宅,看着甚是辽阔。
出城不到五里,便是鹿山。此山奇险,甚得野趣。
当年秦愚便是在这里大战外族谍者和江湖败类。
钟离九让卢良停下马车,道:“你便在此守着,若汝先生先至,吟啸为号。”
他转头对宁娈道:“知你喜山,今日顺便带你到此山一游。山内有鹿,或可见到。”
外面难得的天色和暖,攀山确然也总比枯坐马车干等有趣。
两人下了马车,向鹿山而去。
虽是冬日,但鹿山的景色确是怡人。山间陇壑时有奇石溢出,高木密林亦有种萧然之美。
山林间偶有疏风,激得面上发凉,宁娈将斗篷上的兜帽遮起,这才略暖和了些。
这山攀爬起来可不似枫山那么简单,宁娈甚是吃力,只爬了不到一个时辰,便不愿再爬,想要回返马车。
她以为下山总该容易些,可脚下所择之路越往下走便越是陡峭,比之方才上山更加不易。
钟离九见她吃力,两只手掐笼住她腰侧猝然向上一提,将她放置在半人高的山石上,随后由不得她拒绝地转过身去将她背起在背上。
“啊···师叔,放我下来吧,我能走”,她的声音含着娇嗔,似乎有些难为情。
山壁这般陡峭,一个人走都难,他却还要背着自己。
钟离九沉声命道:“手臂拢住。”
她知他执拗,素来不听人言的,便顺从地将手臂拢在他身前,手掌覆着落在他的前襟上。
说无一丝一毫动容,又怎么能够。
有时候她怕他,可有时候却也隐隐有种有恃无恐的肆意。
“我从前”,她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是不是与师叔有过其他渊源?”
钟离九微侧首:“嗯?”
“不然师叔为何这般待我,单···只是为了我的这一副躯体吗?”
钟离九嗓子里溢出声笑意,没有回答她,只是手掌在她后身丰腴处轻抚了抚,带着些不言而喻的威胁,叫她不敢再胡言衅弄。
两人沉默着下山,遇到高下险峻处,钟离九便以轻功腾跃,落地时亦轻,让她几无半丝不适。
在穿过一处密林时,钟离九忽然停下,侧耳分辨着什么。
一阵北风从林间穿过,气氛无端肃杀起来。
林梢中几只飞鸟掠过,一只慌乱的鹿从里面奔出。
宁娈缓神道:“是一只鹿。”
钟离九却道:“不只是一只鹿。”
他将宁娈放下,声音微沉道:“一会不要慌乱,跟在我身侧。”
她本不慌乱,可听他此话心中却一瞬时乱起来。